周易文化研究(第六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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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人基本有以下几种态度。

持排斥怀疑态度。东晋范宁《春秋谷梁传序》称:“左氏艳而富,其失也巫。”李学勤主编《春秋谷梁传注疏》,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12页。唐杨士勋《谷梁传疏》曰:“云其失也巫者,谓多叙鬼神之事,预言祸福之期。”李学勤主编《春秋谷梁传注疏》,第13页。尽管范、杨二人有持今文学立场排斥左氏古文学的意味,但他们的说法也并不是空穴来风,《左传》大量灵验的筮占,总给人以口实。

宋代学者程颐、吕祖谦、朱熹也持相同论点。吕氏《春秋左氏传说》卷二评论陈完、毕万占筮之事说:“看左氏所载敬仲、毕万之言,盖左氏之生,适当战国之初,田魏始兴,故夸诬其祖,以神下民。当时民无有知者,故皆信之。左氏亦惑于流俗之见,不能于流俗之外着一只眼,故于敬仲、毕万之事亦从而书之。”朱熹一方面认为《易》本为卜筮而作,另一方面又从史学角度对《左传》筮例持否定态度。有学者问朱熹,《左传》载卜筮,有能先知数世后事,有此理否?朱熹答:“此恐不然,只当时子孙欲僭窃,故为此以欺上罔下耳。如汉高帝蛇,也只是脱空。”黎靖德编,王星贤点校《朱子语类》卷八三,中华书局,1986,第2151页。

清代学者毛奇龄,近代学者高亨、李镜池等都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了《左传》《国语》筮例在易学发展史上的重要价值,并进行了具体的疏解和分析,但对其中神秘色彩却予以排斥。

持赞同观点者。战国时期,就有对春秋筮例相当重视的学者。西晋武帝时期,汲郡人不准盗发古墓,发现大批竹简古书,有很多有关《周易》的书。其中关于《师春》,《晋书·束皙传》云:“书《左传》诸卜筮。‘师春’似是造书者姓名也。”房玄龄等:《晋书》,中华书局,1974,第1433页。杜预也说:“又别有一卷,纯集疏《左氏传》卜筮事,上下次第及其文义皆与《左传》同,名曰《师春》。‘师春’似是集者人名也。”李学勤主编《春秋左传正义·后序》,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第1983页。《师春》集疏《左传》卜筮,不管是为了实际应用,还是集录研究以备参考,都说明时人对《左传》卜筮的重视。

史学家司马迁撰写《史记》,很多材料取材于《左传》,他对于《左传》筮例的态度集中体现在《史记·田敬仲完世家》篇末之论赞:


盖孔子晚而喜《易》,《易》之为术,幽明远矣,非通才达人孰能注意焉!故周太史之卦田敬仲完,占至十世之后:及完奔齐,懿仲卜之亦云田乞及常所以比犯二君,专齐国之政,非必事势之渐然也,盖若遵厌兆祥云。司马迁:《史记》,中华书局,1959,第1903页。


司马迁认为,用于占筮的《周易》之术“幽明远矣”,神奇灵异,只有“通才达人”才能得其真髓。可见,司马迁是相信筮例的真实与神奇的。

班固在《幽通赋》中,有“妫巢姜于孺筮兮,旦算祀于契龟”萧统编,李善注:《文选》卷十四,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第641页。之语,“妫”指的是陈姓,“巢”指居住,“姜”指齐国,“孺”指小孩子。该句指的也是《左传》所记载的周史为幼年的陈公子完占筮之史

那么究竟如何看待《左传》《国语》筮例呢?对于其中预言的神奇灵验,我们既不可全信而不敢有任何怀疑,也不可遽加否定与排斥。只有把它们还原到当时思想文化发展的大背景之下考察,才会得出比较符合实际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