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龙潭虎穴
月光莹莹,如同女子的明眸一般,沉静而凝淀。铃铛作响的瞬间,虎狼之师如离弦的箭一般,向着那个摆放着珍宝的密室直冲而去。
拿到手中这个精美的盒子只是第一步,而第二步最难,它叫做“存活”。
在罗网六剑奴的手中存活。
盗跖只能靠速度。
他早在噬牙狱的时候就见识过罗网六剑奴在于配合和狙杀方面无懈可击的实力。
紧紧地盯着这六个几乎是把自己当做猎物的捕猎者,他咽了一口口水,眼睛飘过四周各种障碍物,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呼了一口气,眼神认真起来,“知道吗?你们会成为抓不到猎物的猎人。”
六剑奴没有人回话,只是空气中传来了嗜血的杀意。
六剑奴持续着压制性的攻击,但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是个令人头疼的猎物。
每一次夹击,都能被他提前预料并溜走,目前的位置,甚至比起开始的时候,更加靠近出口。
可即使如此,盗跖也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虽然罗网六剑奴不能立刻将他致死,但密室之外,已经传来了极为频繁的兵甲碰撞声。
下一秒,乱神的剑已经擦着他的手臂砍了下去。
他侧身一躲,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却又险些被转魄、灭魂的合击拦腰斩断。
“你们都是疯子吗!”他大声骂道,身后又立刻被真刚的剑气所袭,重重的啐了一口血,“这只是一棵草啊!”
六剑奴依旧安静,只是剑招越发凌厉,他往上一跃,“对你们来说这不就是一棵装饰的草吗!诸位大哥大姐行行好,让我带回去救人吧!”
“啪、啪、啪。”
身后,阴风阵阵,突然响起的掌声显得很突兀。
一个身着红黑色官服的人,缓缓朝他走来,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救人?”赵高的食指指甲,重重地摩擦过自己的脸颊,状似好笑一般地说道,“拿我的东西救人,不需要先和我商量一下?”
六剑奴随即停手,毕恭毕敬地屈下了身子。
“赵高大人,”盗跖心中的不安越发深重,咽下刚刚差点被内力震出来的一口血,动作小心地揉了揉酸痛的胳膊,佯装客气道,“是我失礼,但我觉得我和您商量了,您恐怕也不会答应吧?”
“哦?”赵高轻笑一声,眼神依旧阴冷,“你倒是聪明。”
“本来一般的小贼,是不可能在六剑奴的手底下支持这么久的,这位小兄弟,可不是一般人。”他赞许道。
盗跖被他一夸,不由得瘆得慌,只皱着眉,“看样子,大人很舍不得我走啊。”
“是很舍不得,本来应该杀了你的,不过...”他拖长了声音,阴粲的声音让盗跖想起了以前流沙的隐蝠。
“不过什么?看我长得太帅,舍不得了?”
赵高点点头,嘴角的笑意更深,“我说过吧,你很聪明。我这里还有两颗云中君的御鬼丹。我打算让你尝一尝。”
盗跖心下一寒。
御鬼丹他听少羽说起过,蜃楼之上,很多人都被强迫服下了这种丧失神志的药,亲人反目,相见都不会相识。
虽然说他早已没有在世的亲人,但是如果以后他也会成为秦国的走狗,那还不如被六剑奴乱刀砍死。
我不能...我不能在这里停下,我要回去...我必须回去!
他攥紧了手上沉香木的盒子,椭圆的指甲摩拭过木面的纹路,发出“咔咔”的声音。
如果这一趟不能安全回去,蓉姑娘...蓉姑娘就要死了...
何况...他皱紧了眉头,忍着痛站直了身体。
——有人在等着你回家。
盗跖的眼神充满了挣扎。
到底用什么方法,他才能脱身?
这一刻,他猛然想起了当年用来抑制自己速度的两块铜片。
如果把它们拿下来的话...
蓉姑娘曾经认真地板着脸和他说过,“绝不能取下这两块铜片,在根治电光神行步之前,必须压制自己的速度,不然你的小命都会不保!”
那个时候他只是百依百顺地嘿嘿笑道,“蓉姑娘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你放心,我绝对做到!”
但都到这种时候了...
他握起拳头,指节嘎嘎作响。
门外的风飒飒,像是撕裂人心的野兽。
两块沉重的铜片掉落地上的时候,声音格外地响。
他的脚下疾风涌现,赵高的眼睛微不可查地微眯了一下。
电光火石之间,原地只留下了那个人的残影。
真刚猛地挥了一剑,剑身却没有沾上一滴血。
赵高不冷不热地吐出一个字,“追。”
下一瞬间,六剑奴齐齐向密室之外冲去。
夜晚的静谧被瞬飞轮接触到秦兵盔甲的声音所扰乱。
到后来,只有身体在不停地移动,他的一双眼睛,还能看见自己的视角在不停转换。背后他的
他的双腿从来没有这样轻盈过,一时之间爆发出的速度,甚至让他的思维都无法赶超。
先是闪让,再是不停地加速。
再快一点!
他几乎是睚眦欲裂,干涸的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紧紧握住的凤凰草盒子上沾满了粘稠的朱红,凤凰的图案一如涅槃。
向着高墙脚下发力,却不想脚下的控制越来越难。
他想,这个时候腿上的经脉可能都在逆转,血液像是被牵制住了前行一样疼。
眼前刷的一黑,下一秒,整个人都向下栽去。
这种失重的感觉像极了很多年前在树林里的那一次,他贪恋于电光神行步的速度,最后却失去了对于速度的控制,从缠绕的树枝中,就这么蓦地滚了下来,摔得浑身骨头都几乎散架。
手中的玉镯骨碌地向旁边滚去。
那一次,扶起自己的那双手,萦绕在他鼻间的药香,束缚住了他的心。
盗王之王,终于有了停下等待一个人的愿望。
盗跖苦笑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慢慢在风中沉下。
随后,一片巨大的黑影笼罩住了他。
白凤接应到盗跖的时候还算及时。
他直奔着对的方向去,但却才堪堪认出眼前这个一身斑驳血迹的人是谁。
记得就是前一天夜里,盗跖还趾高气昂道,“看清楚盗王之王的风采”,只过了一个晚上,恣意潇洒的盗王之王竟成了这副模样。
血,还在往下滴。
衣服像是湿透了的毛巾,再盛不住更多的鲜血。
“盗跖。”他压低了声音轻喊了一声,对方却毫无反应,只是手上还紧紧地钳着那个装着凤凰草的盒子,死不放手。
白凤神色愈冷。蠢货,一个端木蓉,凭什么让他这么拼命?
墨家和流沙虽为结盟,但是终归是生死各安天命。可当眼前这个人几乎已经被鲜血糊成了一个血人的时候,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眉头深深皱起。
他想起了那个会在清晨眯起夹杂浅浅笑意的桃花眼,说道“早呀,白凤先生”,前两天惨兮兮地在深夜敲开他的门,求他帮一个忙的女孩。
他若死了,她要如何承受这样的痛苦...
白凤凰腾空向上飞去,无数的风都灌进了他的耳朵里。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盗跖却只听见耳边那个清冷的声音慌乱道,“想死也得给我忍着,你敢死,我就敢让端木蓉给你陪葬!”
末了他还补了一句,“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