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20世纪的哲学研究方法与当代中国哲学方法论的处境
哲学的“方法论”涉及的是对于哲学思维的根本方法的讨论,这里所说的哲学的方法论,就西方哲学而言,包含“概念定义法”(苏格拉底)、“辩证法”(黑格尔)、“先验方法”(康德)、“现象学”(胡塞尔)、“诠释学”(狄尔泰、海德格尔、迦达默尔)等等。“概念定义法”、“辩证法”、“先验方法”、“现象学”、“诠释学”都触及了人类的哲学思维的某一些普遍特征,从而如果将“辩证法”、“先验方法”、“现象学”、“诠释学”当作一种思维方法,而不是某一些固定的理论内涵和范畴体系,则也可以用来研究中国哲学的内涵,而不会有前述的“生硬的套用”的问题。简言之,“方法”是“虚”的,可以自由的运用。“理论内涵”是实的,具有一定的文化历史的脉络,不能僵硬套用。“方法”好像是“显微镜”,可以自由的运用。“理论内涵”好象是“显微镜”所看到的生物体的细胞组织,不能把显微镜所观察到的某种A生物的细胞组织的状态,僵硬地套用在另一种B生物的细胞组织的研究上面。
又,中国哲学也会有自己发展出来的方法,这些是中国哲学的独特方法而具有人类的哲学思维的某一些普遍特征,例如“功夫论”、“境界论”、“气化宇宙论”、“心性本体论”四者。如果中国哲学的传布也能像今天的西方哲学一样,具有全球普及的效果,如果中国哲学对世界哲学的开放论述领域的贡献逐渐增多,有朝一日,对于中国哲学的“功夫论”、“境界论”、“气化宇宙论”、“心性本体论”的阐明,也会像今天西方哲学的“概念定义法”、“辩证法”、“先验方法”、“现象学”、“诠释学”一样,变成普世的哲学界的共通基本素养。
对于哲学的本质的探讨,对“哲学方法”的反思,在当代西方哲学之中,最具有发人深省的深度者,是海德格尔的此有诠释学和存有思想。而且海德格尔对发源于希腊的哲学的存有学基础加以重省,说出了西方哲学和中国哲学的本质上的不同的契机,海德格尔把禅宗道家等中国哲学引为同调,则铺下了东西哲学跨文化沟通的桥梁。笔者近年来主要经由海德格尔的此有诠释学和存有思想、成中英的“本体诠释学”等的启发,综合了东西方当代哲学的精义,展开中国哲学的“本体诠释学”,并借此开展了在艺术理论上的东西方的跨文化沟通。
相对于西方哲学的“概念定义法”、“辩证法”、“先验方法”、“现象学”、“诠释学”的方法论,“功夫论”、“境界论”、“气化宇宙论”、“心性本体论”是中国哲学特有的方法论。对于这四者,近年来杜保瑞曾用“功夫论”、“境界论”、“宇宙论”、“本体论”的“四方说”来加以概括,论述了中国哲学的这四个向度所交织出来的种种理论内涵,写作了相当多的论文。笔者自己则是出版了《佛教诠释学》、《道家诠释学》和《儒家诠释学》等书,对于此中内涵的基本模式与它在中国佛教哲学史之中的主要环节,加以综合性的和体系性的展开。
20世纪的西方哲学的主要哲学流派和研究方法,主要是诠释学、批判理论、语言分析三者,而且也将成为21世纪上半叶的西方哲学的主流。此中,语言分析的哲学研究进路,基本上认为传统哲学的问题是语言使用含糊不清所引生的问题,只要有足够的语言分析,就可以廓清哲学问题,这样的研究主要是一种“解消”的进路。又,批判理论的哲学研究主要是一种意识形态批判的研究,是人类知识旨趣的社会批判研究,将大部分的哲学问题,化约为社会理论,就此而言,这样的研究也是一种“解消”的进路。以下讨论“解消”的进路和“本体诠释学”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