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传记研究(第7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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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价值选择之二:科学理性

明治以后,日本实现了工业化,科学迅速发展,教育更加强调科学与理性的精神。这反映到儿童传记中,就是早期很多作品出自日本一流的专家学者之手。比如教育心理学者田中宽一(东京文理科大学教授、文学博士)写瑞士著名教育家裴斯泰洛齐,美术评论家板垣鹰穂写米开朗基罗,汽车发展功臣隈部一雄写德国发明家齐柏林,大脑生理学者、推理小说作家、诗人木々高太郎写法国微生物学家刘易斯·巴斯德,天文学者山本一清写挪威极地探险家罗尔德·阿蒙森。文艺评论家、音乐评论家河上彻太郎写贝多芬,音乐家长谷川千秋写波兰音乐家肖邦,“近代诗之父”萩原朔太郎撰写俳句诗人与谢芜村。前文提到,日本教育非常重视传记文的学习与写作。传记的写作首先考虑的不是文学性不是追求美,而是一种科学精神。明治以后富国强兵是日本的国策,因此不但学习西方的科学技术,而且要融汇西方的科学精神。而传记特别能够培养儿童的科学理性精神。

山本一清撰写极地探险家阿蒙森注119,开篇花了大量篇幅介绍南极冰原、南极大陆和气候,以及两支南极探险队,然后开始介绍阿蒙森的生平,之后细述阿蒙森的南极探险,同时揭示其性格。接下去是他驾驶飞机探险北极,伴随大量的天文地理知识以及地磁观测的记录。终章是阿蒙森的好友林肯·埃尔斯沃思的纪念文,概括了阿蒙森为极地探险而生、为极地探险而死的一生。阿蒙森是在营救遇难探险队的行动中遇难,被营救者最终得救。极地探险,是20世纪上半叶全世界的热点话题,本书提供了大量的极地知识,全文结束在埃尔斯沃思献给阿蒙森的颂赞诗歌中,优美的词语使前面专业的科学叙述得到某种平衡。

1943年金之星社出版松平道夫撰写的《大发明家的故事》6辑,每辑3位传主;其中《日本的大发明家》写了丰田佐吉(发明自动织机)、田熊常吉(改良英式锅炉,发明田熊式锅炉)和岛津源藏(发明蓄电池)等3人。不同于其他的英雄伟人传记,讲述发明创造总离不开科学知识的解释,这需要著者相应的知识储备,而松平道夫之前写作了大量的儿童青少年科普作品。传记中的科学知识极大地满足了少年读者的求知和好奇。

除了叙述传主的生平外,一些作者还会加上各种知识性、学术性的评论,帮助青少年更好地认识传主的价值。美术评论家、诗人木村重夫在《莱昂纳多·达·芬奇:伟业与生涯》的最后专门探讨“向达·芬奇学什么?”回答是事业的成功不仅需要艺术才华,还要有不畏艰难、勇于探索的心。

田中宽一在《裴斯泰洛齐》序言中这样写道:“裴斯泰洛奇和普通的社会事业家不同之处在于,他的救济手段始终和教育相结合。……教育是人类救济的唯一手段,社会改善、制度改革,都应该通过教育,孤儿的保护,贫民的救济,人类精神的开拓,无不必须从教育开始。”注120这样的评论既符合传主的身份,又能够给青少年读者很清晰的引领。结尾部分作者这样写道:“现在世界的情势和裴斯泰洛齐那时真是很像。现在,世界各国在这动乱的漩涡中为着各自国家兴盛相争的时候,裴斯泰洛齐的故事能给我们什么教导呢?……我国国人真要考虑国民教育,如果能为振奋国民教育更加努力的话,一定会对日本的将来有所规范。”注121战争时期这样的理性思考非常宝贵,是日本很难听到的声音,对一个疯狂发动战争、自己也陷入巨大灾难之中的民族,这是一副清醒剂。

俳句家荻原井泉水亲自为儿童撰写《芭蕉大师》,他除了非常细致地对松尾芭蕉的俳句进行精彩的讲解分析,也将传记所特有的、对人格主体的理性认知蕴含在文学描述中。传记第二章专门写松尾芭蕉喜欢芭蕉叶,在芭蕉庵栽种心爱的芭蕉,作者用大量篇幅写出芭蕉叶的诗情画意,目的是解释俳人松尾为什么这样喜欢芭蕉叶:他体弱如芭蕉不适合做武士,他想走文学道路,像芭蕉那样沉潜执着。“不要为身体弱而悲观,不要沮丧于天分不足之处,每个人一定都有一条自己的道路,最好就是在这条路上义无反顾认真大胆地走下去。”注122

日本“近代诗之父”萩原朔太郎在《与谢芜村:乡愁的诗人》序言中这样写道:“著者不是俳人,但是本来所谓‘诗’,和歌、俳句、新体诗在‘诗’的本质上是一样的。……我等所谓‘新诗人’和传统的歌人、俳人相比,具有比较新的鉴赏眼光。至少我等新诗人,在没有因袭、更加自由的立场上更容易从古典诗中鉴赏到新的本质。”注123

好的儿童传记几乎都有这样的科学精神和理性的魅力,这些作品即使今天阅读,也依然可以感受到传道授业解惑和教化功用。有趣的是,1926年日本出版的《儿童电学》这样的教科书,也插入了爱迪生传,用爱迪生的发明故事导出电学原理。从儿童传记可以看出日本人喜爱传记,愿意通过传记学习知识、理解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