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学十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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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研究者接近曹雪芹及其时代是《红楼梦》研究的重要途径之一

通过对“红学史”的粗略回顾、对学术史上“曹学”“红学”之辩的回顾、分析与反思,总结来看,可以发现两个问题。

(一)不同学术背景和学养的研究者对曹雪芹相关研究与《红楼梦》研究关系的定位不同

一般说来,将《红楼梦》定位为小说或者纯文学的研究者多倾向于认为,“红学”研究首在《红楼梦》的研究,曹雪芹的研究对《红楼梦》的研究虽有其价值,但并非不可或缺,甚至可有可无。

而以史学或者哲学为学术背景的研究者,包括周汝昌、冯其庸、徐恭时等一批曾致力于曹雪芹研究的研究者则倾向于认为,曹雪芹的研究对曹雪芹的生平、思想、写作素材等诸多方面有着极大的影响,不深入了解曹雪芹及其家族就不可能真正品味《红楼梦》的真谛。

之所以有这样的分歧,在于不同研究者对《红楼梦》主旨与曹雪芹家世生平关系“紧密度”的衡量不同,而这不同的定位就造成了《红楼梦》研究的两条不同途径。

(二)研究者接近曹雪芹及其时代是《红楼梦》研究的重要途径之一

由于研究者的学术背景、学术素养不同,研究者对《红楼梦》的定性(包括曹雪芹家世生平与《红楼梦》关系密切程度的解读)也不相同,这就导致了《红楼梦》研究路径的不同:

 

一种是“就红论红”,即集中于《红楼梦》的文学价值、技法等方面进行分析,可以将其视为曹雪芹与《红楼梦》的“阐释派”;

再一种即是“由曹到红”,即通过对曹雪芹生活时代、家庭背景、生平意识等方面的研究,结合《红楼梦》的文本描写,阐释《红楼梦》的价值、艺术手法等,可以将其视为曹雪芹与《红楼梦》的“还原派”。

 

做一个比喻,前一种研究思路是“这一个苹果如何好吃”,讲的是“本体价值”,也就是周汝昌所谓的小说学普遍性研究,而后一种研究解决的既包括苹果树谁种的问题,同时还包括探求何以这个人种的这个苹果特别好吃的问题,讲的是“个体性”的问题,也就是李辰冬所谓的时代意识与个人意识问题,而这些构成了作品学研究的基础。

哪一种方法更好?不好评定。

以佛教的修行来做比喻,或者读经、或者静坐、或者直入本心……方式不同,没有高低,高低只看得道与否。正如冯其庸《关于当前研究中的几个问题》中指出:

 

对于研究中的这种各人的爱好和专长,应该尽量各尽所好,扬长避短,而不要强人所难,不要指责他为什么老爱研究这个而不爱研究那个。我们可以评论研究者的成果,指出他的得失,却无权规定他只能研究什么,不能研究什么。冯其庸:《关于当前研究中的几个问题》,《梦边集》,陕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

(三)关于“红学危机”说与“红学”的未来

“红学危机”说似从未见于“红学”研究者,各类提出者多系“外行”——对诸多“红学”“曹学”基础并不系统的了解和深入的研究陈辽:《“脂本”真实存在,“红学”面临危机》,《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年第5期。

因此,“红学”是否存在学科危机这能否成为一个课题还未可知;其次,就笔者各人看来,与考察者对“红学研究范畴”的定义相关。

如果按照林土“看小说就欣赏小说”、余英时把“《红楼梦》看作一部小说”的研究思路,“红学”只就阐释学一条路走到头,将其他研究都视作异端,“红学”这门学科的前景和吸引力十足堪忧。

但是,如果按照顾献樑所谓“曹学”(或者称之为“红学”)是“研究曹霑和《石头记》的学问”,则“曹学”(或者称之为“红学”)的前景无限宽广,毕竟我们对“曹霑和《石头记》的学问”还有诸多的未知世界、未探索世界、不清楚的世界……

在历史的沿革中,所有文化经典总是在被不断解读和“还原”。中国历史上最有影响的经学,数千年来,一直在经历着回向原典和阐释原典的轮回,注疏、阐释、发展、训诂、回归、阐释……在轮回中不断更新着不息的生命力。

“红学”也是如此,只要研究者不给自己套上这个是“红学”,那个不是“红学”的枷锁,“红学”未知的世界仍旧大量存在,能走多远关键要是看研究者的自身的学术修养与层次。周汝昌《红学的高境界何处可寻》(《云南民族学院学报》1985年第02期)中指出:

 

至于“高境界”,那自然是再好没有的了——不过基本功还很差时便侈谈高境界,只能有害无益。把研究对象的涵量估计得那么低,把自己的能力估计得那么高,最易犯一个“唯我才是最高明”的毛病。红学史上已经出了不少这样的高明人士了,红学仍未见自他出来便有大起色。我看还是放谦虚些的好。我们共同多做点基本功,做得好了,水到渠成,瓜熟蒂落,那自然另有一番“境界”无疑。

 

周先生的言论固然有着自己的目的,也略显刻薄,但却一针见血,指出了问题的所在。冯其庸先生在《关于当前研究中的几个问题》中也指出:

 

“红学”的内容既如此广泛,我们就不可能要求一个“红学”研究者去研究“红学”的一切,而应该向专门化的方向发展……

 

如今重读,这段话仍有很强的指导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