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雨夜
温易感觉到很痛，无论是脑袋，还是肉体的每一寸，都无比地疼痛。
他想睁开眼睛，但是他做不到。他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听见了一阵脚步声。然后，他的意识，又重新陷入了黑暗中。
“师傅，他还没有醒过来。”五号平静地向朱先生报告着温易的情况。
此时，距离温玥和温易来到十二钟表铺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期间，温易偶尔心率产生波动，五号都会第一时间赶过去，但那波动很快就平复了下去。
久而久之，五号就不再那么关注温易的情况了。朱先生也告知五号，让他自然苏醒就好，不用那么着急。
和温易相反，温玥倒是过得很快乐。温易沉睡期间，外派出去的人，除了二号，都有回来过交接任务。
在朱先生的肯定下，众人很快就接受了兄妹俩，但那种接受是把他们当成朋友。众人很快又接到任务，又重新散布到各个界域里。
这一次，八号也念念不舍地离开了五号，执行任务去了。但是钟表铺里多了温氏兄妹，反而并没有少了些生气。
“哗啦啦”，外面下着大雨。朱先生看着屋外。钟表铺里没有窗户，甚至是更别说是窗户了。
而朱先生，则是少有的将那扇破木门拉开。那扇木门没有普通商店玻璃门的那种回弹装置，在风雨里“咿呀”地摆动着。
这雨，太大了！连小巷子里都是“哗啦”的雨声。朱先生让五号帮他将躺椅搬到了店门前，他就这样躺在躺椅上，看雨。
朱先生从来不到钟表铺外走动——至少他的徒弟们没有见过他出过钟表铺的门，但朱先生却什么都知道。
朱先生喜欢躺在躺椅上，摇着蒲扇，翻看着曾经来到十二钟表铺里寻求帮助的人的照片——朱先生会让每个来寻求帮助的人留下自己的照片，朱先生会记住他们每个人的故事。
但是喜欢看雨的习惯，是三号观察了很久才得到的结论。在这个小小的城市，雨并不多见。
十二钟表铺所在的城市，坐落在群山里，少有雨下。而山上有无数的花草树木，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花开放着，四季如春。
所以，这座城市叫做花城。
花城的雨，会让花城周围山上的花朵绽放得更加鲜艳，很美很美。
“美丽，是有代价的。”今天的十二钟表铺，只有朱先生一个人，五号和三号，带着温玥随着花城里的人，顶着着磅礴大雨，离开花城，到雨过之后的山上看花。
朱先生身旁并没有人，但他总喜欢在看雨的时候，对着空气说着些什么。
“师傅他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跟师傅在雨下的时候，肯定发生过什么，以至于师傅在下雨的时候，会对着空气说话。”这是三号告诉其他人的。
有人曾经想要打听朱先生的过去，但是却看到空白的调查结果。而朱先生自己，也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关于他的过去。
也许，只有“天神”，和前任“天神”张三石知道朱先生的故事吧！
“十年了，又是一个十年。”朱先生朝着门外的雨，伸出自己干瘦的手。他的目光，从指缝之间，看着外面的世界。
没有人听到他的话，即使听到了，也未必会明白他嘴里的十年，指的是什么。但是，有个人知道，这十年，是为了一个人。
“你还是老样子，一下雨就会想到她！”张三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朱先生旁边，这一次，张三石没有穿上他的西装，而是一身休闲服。
“怎么，你也不是。”朱先生不知从哪拿出一个葫芦瓶，递给张三石：“来，陪我喝两杯！”
张三石也不拒绝，直接接过葫芦瓶，坐在躺椅旁的木地板上，陪着朱先生一起看着外面的雨。
数百年前的那天，也下着雨。
那时，张三石和朱先生喝完酒，正晃悠悠地互相搀扶着，往钟表铺走去。那是的钟表铺还不是钟表铺，只是一家普通的事务所。
南城大街上，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人都被倾盆大雨“劝”回屋里，只有两个人在这条大街上行走。
那时，张三石和朱先生已经是个人物了，雨点落下，在他们头顶上竟然会自动避开。
雨，成了寂静的夜里，唯一的喧嚣。
“哒，哒，哒”一个清脆的敲击声在空荡的南城大街响起，似乎有人穿着高跟鞋走在路上。南城大街的路，不是水泥地，而是一块块石板铺成的，高跟鞋落在上面很容易因为不平整的石面而崴到脚，所以花城的人都知道，南城大街是看不到高跟鞋的。
两个男人虽然醉了，但是还没傻。两人循声望去，眼神中除了不清醒的神色，也多了一分期待。
来人渐渐最近了，但看清来人后，两个大男人却呆立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极美的女人！
那个女人身上穿着一件古装，是古代女子夏季穿的那种轻纱。女人身上的古装并非是现在的汉服，而是真正的唐装。
那女人右手撑着一把褐色的竹骨油纸伞，左手提着一个纸灯笼。和两个醉酒的男人一样，雨水，不能近她身半米，即使是这样，那女子依然撑着伞。
见到两个男人，那女子停下来脚步。那个敲击声，也戛然而止。三人隔着大雨，就这样遥遥相望。
过来不知多久，女人对着两个男人微微屈膝，行了一个古代女子的礼仪，然后缓缓朝两人走来。
她一走起来，那种敲击声又在南城大街响起。但是，两个男人却发现，那女人穿着的是古时候不束脚的女人穿的哪一种布鞋，并非是他们臆想中的木屐。
直到那女人走到两个人身前，朱先生才发现，原来女人腰带上有一个类似于快板的挂件，她走路的时候，就会碰撞在一起，发出声响。
那女人走到两人身前，并没有直接经过两人，而是在两人面前停了下来。
“你……”朱先生正要说什么，但还没说出口，那女人却轻启红唇，先开口道：“小女子惊扰两位公子，两位公子莫怪！”
音如天籁！
张三石本来就没打算讲话，而朱先生微张到一半的嘴，则是定住了。一直到那女子伴随着那个“哒，哒，哒”的敲打声消失在了他们身后，两个男人才恢复了行动能力。
“刚才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刚刚完全开不了口！”张三石的智商高的可怕，但是情商却有些可怜，反应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觉得那女人的实力在两人之上。
“那是因为我们俩被惊艳到了！语无伦次索性不说了！懂不懂！”朱先生显得有些气急败坏，也有些亢奋：“走！去找老黑，他也许知道那个女人的信息！”
张三石点了点头，表示认同。两人迅速调转方向，赶往另一个地方。路上，张三石忽然拉住朱先生，朱先生疑惑地看着他，张三石则是低着头，不说话。
过了一会，张三石抬起头看向朱先生，道：“如果我刚刚是被那个女人的美丽惊艳到的话，请你不要告诉她。”
张三石嘴里的她，朱先生当然知道是谁。即使张三石的情商很低，但是正是因为他在感情里呆呆的样子，和帅气的外表，倒是比朱先生先找到了感情归宿。
但是，很明显现在根本不是提及这件事的时候，朱先生的心，都放在了找那个女人的这件事上。
朱先生听到张三石的话后，做出了一个昏倒的姿势，随后有些抓狂。但朱先生还是按耐住自己内心的爆炸，从紧咬的牙缝里憋出几个字：“快走吧！”
朱先生嘴里的老黑，其实并不黑。那时一个拥有强健体魄的人，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那是和朱先生他们一样年纪的人。而老黑的工作，也是和他粗犷的外表沾不到半点关系。
“老黑，真的没有人找过你设计古装？”朱先生显得有些急躁。老黑是花城里出了名的服装设计师，但凡年度潮流的服装款式，不是由他操刀，就是设计背后有他的身影。
老黑沉稳地摇了摇头，拍了拍朱先生打完肩膀，道：“老朱，别急！我知道两家专门销售古装和汉服的店，你可以去那里问问！”老黑转身，随手拿出一张名片，在名片背后写上两个地址，递给朱先生。
朱先生接过名片，看了两眼，立马就冲出门。老黑和张三石愣了几秒，互相看了一眼，同时耸了耸肩。
张三石转身也要离开，老黑略微迟疑后，对着张三石的背影喊道：“告诉老朱，我再帮他到我们业内的群里问一下！”
张三石点了点头，关上了老黑家的门……
张三石不知何时已经不在十二钟表铺里了，朱先生旁边，只剩下一个空的葫芦瓶。朱先生沧桑的眼里，少有的出现了一些反光。
门外，依然是磅礴的大雨。在小巷口，传来了三个起伏的脚步声。朱先生收起了地上的葫芦瓶，在躺椅上闭上了眼睛。
在朱先生的脑海里，一个身着古装的身影，撑着一把竹骨油纸伞，提着一盏纸灯，和着雨声，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