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毛笔

毛笔在我国有着悠久的历史，位列文房四宝之首。因《史记》中有“始皇令蒙恬与太子扶苏筑长城，恬取中山兔毫造笔”的记载，故很多人认为，秦国大将蒙恬是创制毛笔的第一人。然而事实并非如此。1954年，考古人员在湖南长沙左家公山发掘了一座战国晚期墓葬。随葬品中发现了毛笔、竹片、竹筒、铜削等一整套书写工具。而其中制作精良的毛笔也成了我国目前发现的最早的毛笔实物。由此可见，至迟到战国末期，毛笔的制作技艺就已经非常成熟了。

越是历史悠久的，其所承载的文化就越丰富。看似简单的一支毛笔，如何选择，如何使用，里面的门道着实不少。想要学习山水画，首先需要掌握与毛笔相关的方方面面的知识。

一、硬毫笔与软毫笔

毛笔由笔头和笔管两部分组成，笔头用来书写绘画，笔管用于握持。毛笔之性能、特点主要由笔头决定，而笔头则由鸟兽的毫毛制成。故而，笔毫的长短、粗细、刚柔就决定了整支毛笔的特性与优劣。历史上用于制笔的毫料种类繁多，以其软硬程度之不同，可分为硬毫与软毫两种。

1．硬毫笔

硬毫笔笔头劲健，弹力较强，画出的笔线具有苍劲、爽利的优点，但同时也容易出现圆劲有余，风姿不足的毛病。常见的硬毫笔主要有兔毫、狼毫、鼠须、石獾、猪鬃、山马等种类。

【兔毫笔】兔毫最大的特点是强劲精纯，因而历来都是上等的制笔毫料。好的兔毫笔，讲究用野兔颈背上的枪毫制成。枪毫分为两种，一种是纯白色的，叫霜白毫；一种是通体黑紫色的，称紫毫。二者当中，又以紫毫最为名贵。白居易曾感叹道：“紫毫笔，尖如锥兮利如刀。江南石上有老兔，吃竹饮泉生紫毫。宣城之人采为笔，千万毫中拣一毫。”近代，有制笔工匠做过粗略计算，在一千张兔皮中，真正可以采制的紫毫笔不过百余支。可见，香山居士口中的“千万毫中拣一毫”实非妄言。紫毫笔最大的特点是笔毫硬、质地精、弹性强。选毫时，有“秋毫取健，冬毫取坚，春夏之毫，则不堪用”的说法，因此极品的紫毫笔，往往会在笔标上，加刻一“冬”字。唐宋时期，宣州（今安徽宣城）是最重要的制笔中心，所产紫毫笔做工考究，质量上乘。今天，宣笔在国内依然享有很高的声誉。

虽然紫毫如此名贵且优点显著，但它也有先天不足之处。首先，紫毫最长不过一寸，因此无法制大笔。其次，紫毫的前端较粗而根部略细，容易出现腰软根弱的毛病。加之紫毫笔价格昂贵，常有商家以次充好，故作者建议初学书画者不必对紫毫笔盲目迷信，过分追捧。

除了颈背上的枪毫外，野兔身上其他部位的毫毛亦能制笔。只是其性能已不可与紫毫同日而语了。

【狼毫笔】狼毫笔由黄鼬的尾毫制成，因黄鼬俗称“黄鼠狼”，故名。狼毫的硬度略低于紫毫，书写绘画较易掌控，且无紫毫腰软根弱的毛病，因此广受书画家的喜爱。黄鼬身上的毛既细又短，不宜制笔，所用毫料必须采自其尾部。另外，相较关内的黄鼬而言，关外的体型更大，尾毫也更坚劲长直。因此，好的狼毫笔笔标上常刻有“北狼毫”三字，以示此笔的毫料出自关外，名贵且耐用。与紫毫相同，狼毫最长不过寸余，因而也不能制大笔。

【鼠须笔】鼠须笔由老鼠的胡须制成。相传三国的钟繇、东晋的王羲之均喜用之，《兰亭集序》亦是用鼠须笔写成。鼠须尖锐、挺健，性能与狼毫相似，长度亦与狼毫相仿，是制笔的美材。当然所用的鼠须也大有讲究。《法书要录》载：“王右军写兰亭以鼠须笔。以其强劲有锋芒，其产地仅限粤东。”正是由于原料采办比较困难，因此鼠须笔并不普及。今天市场上所售，大多也是由其他兽毫代制而成的。

【石獾笔】石獾，又叫“山獾”，是一种獴科动物。其毫尖呈白色或淡黄色，中部、根部呈黑灰色，上有白花。石獾毫粗壮强劲，锋颖锐利，虽然精纯程度尚不及狼毫，但性能却有几分相似，加之价格相对便宜，故初学者不妨选用。

【猪鬃笔】在所有硬毫中，猪鬃最为强悍，且有长毫，可制大笔。但由于其毫身过粗过硬，微弯不直，因此所制毛笔有笔尖开叉，落笔枯渴，难于使用的问题，初学者不易掌握。

【山马毫笔】山马毫笔本是日本的一种画笔，近几十年才传入中国。这种毫料比猪鬃略细略直，硬度也稍逊于猪鬃。虽然其毛身不圆，毛锋不锐，精纯程度远逊于紫毫、狼毫，但因其毫身较长，可制大笔，故也有一定的可取之处。

2．软毫笔

软毫笔笔性柔软，蓄水力强。绘画时易表现笔酣墨饱，水墨腴润的效果。常见的软毫笔主要包括羊毫、鸡毫等。

【羊毫笔】我国古代的毛笔，早期以兔毫最为常见。到了宋元时期，羊毫逐渐开始流行。而至清代，羊毫笔后来居上，成为使用最为广泛的一种毛笔。产生如此转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羊毫具有精纯锐直、锋颖圆韧的特点，是制笔的美材。其次，羊毫种类繁多，特点各异，可制多种类型的毛笔。比如，乳羊毫既细又软，可制纯羊毫小楷；顶尖毫稍粗且健，可制联笔；肋间四五寸的长毫，可制大匾额笔；羊尾、羊须较粗硬，可制大号提斗笔……此外，相较硬毫笔而言，羊毫笔性较弱，不易掌控，反而是初学书画者打定基础，锻炼指力、腕力、肘力的绝佳工具。加之羊毫采办方便，价格低廉。综合上述优点，羊毫之流行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我国最好的羊毫笔产自浙江湖州。一方面，此处制笔历史悠久，技艺精湛；另一方面，湖州所产的羊毫质量最佳。正因如此，湖笔才能蜚声国内，为大量书家、画家所喜爱。

【鸡毫笔】在所有毫料中，以鸡毫最为柔弱。由于鸡毫上遍布细小的绒毛，因而所制毛笔不但无锋可用，而且一经浸墨，便容易含水过多，笔腰瘫软，因此使用起来非常困难。其他诸如鸭、鹅、雉等禽类的羽毫性质与鸡毫相仿，除了对笔墨韵味有特殊追求的书画家外，一般人很难掌握。

事实上，历史文献中记载的笔毫种类还有很多，如狸毫、鹿毫、虎毫、豹毫、猩猩毫、丰狐毫、獭毫、狨毫、栗尾、龙筋、人发、胎发、雁翎，等等。这些毫料名目虽多，但大多均已废弃不用了。究其原因，或为不易采办，或为与其他毫料性质相似，或为所制毛笔不堪使用。总的来说，兔毫、狼毫、羊毫是最适宜制作毛笔的毫料，所制毛笔也是书画爱好者的首选。

二、纯毫笔与兼毫笔

毛笔质量的好坏由笔头决定。《通雅》云：“笔有柱，有被，有心，有副。”这里说的“柱、被、心、副”是笔头的结构。传统制笔，一般先制笔心。笔心由正毫、副毫组成。笔心制好后，外围裹以毳毫，形成柱状，称为笔柱。笔柱外再被以薄薄的毫料，使笔锋圆齐，这层毫料称为被毫。如果整支毛笔全由一种兽毫制作，即为纯毫笔。如由不同种类、不同硬度的兽毫搭配制成，则称兼毫笔。兼毫笔将软毫与硬毫的优点集于一身，刚柔并济，容易掌握，尤其适合初学者使用。

最常见的兼毫笔有紫羊兼毫、紫狼兼毫、白云笔等。紫羊兼毫由紫毫、羊毫混合制成；紫狼兼毫由紫毫、狼毫合制；白云笔则多以狼毫为笔心，外覆羊毫制成。各种毫料在一支笔中所占比例不同，毛笔的性能也大不相同。以紫羊兼毫为例，九成紫毫，一成羊毫者，称九紫一羊，其笔头偏硬，适于精工书写；紫羊毫对掺者，称五紫五羊，其软硬适中，多用于书写小楷；二成紫毫，八成羊毫者，称二紫八羊，其笔头柔中带刚，适合书写行书。

三、毛笔的型号

说起毛笔的分类方式，前面已经讲了两种，一种是根据毫料硬度划分，另一种是根据毫料成分划分。无论哪种方式，所反映的实际都是毛笔的软硬特性。除此之外，毛笔的性能还与其长短、大小皆有关系。

先说笔锋的长短。毛笔有长锋、中锋、短锋之别。以羊毫为例，长锋羊毫的优点是转锋灵活，洪润自由，但是由于毫软锋长，因而也有身瘦腰弱的弊病，初学者不易掌握；短锋羊毫锋短矮胖，其所绘笔墨线条易于凝重却也易显笨拙；中锋羊毫的特点介于长锋、短锋之间，虽不能说完全兼具二者所长，却也能避长、短锋之弊病，因此习画者可多加使用。

再说毛笔的大小。大笔不易写小字，小笔不易写大字，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因此，笔的功能很大程度上是由其大小决定的。我国的画笔，实际与书法用笔并无太大分别，一般可以通用。只有在画工笔画，比如给人物开脸，或是勾勒叶筋时，才需用到须眉笔、衣纹笔、叶筋笔等专用画笔。在此，作者列举一些比较常用的毛笔及其功能、特点，仅供读者参考：

【小楷笔】即书写小楷所用的毛笔。紫毫、狼毫、羊毫、兼毫均有，可随意选用。

【中楷笔】适合写核桃大小的文字。紫毫、狼毫、羊毫、兼毫均有。

【大楷笔】适合写石榴大小的文字。紫毫、狼毫、羊毫、兼毫均有。

【条幅笔】又名中书君，专为书写屏条之用。条幅笔稍大，故没有用紫毫、狼毫制作的。

【联笔】即书写对联所用的大字笔。联笔种类繁多，大小不一，但同样没有用紫毫、狼毫制作的。

【匾额笔】又叫提斗笔，是专为书写匾额等大字而特制的毛笔。匾额笔种类繁多，多以羊毫、马鬃、马尾、猪鬃等制成。

四、毛笔的挑选

《考槃余事》曰：“制笔之法，以尖、齐、圆、健为四德。”习画者在挑选毛笔时，也应以此四点为标准。所谓“尖”是指笔毫须挺直坚实，笔锋要精纯尖锐；“齐”是指笔的正毫、副毫、毳毫、被毫要长短一致、整齐划一；“圆”是指笔头要饱满、浑圆，形似圆锥；“健”是指笔毫须有弹性，笔力要挺健。

现在市面上售卖的各种毛笔，笔头都用胶粘合，猛眼一看似乎都符合“尖、齐、圆、健”的标准。因此在购买时，大家更须擦亮双眼，仔细鉴别。挑选一只毛笔，一要看笔头是否尖锐，秃笔自然不能选，但如果笔锋过尖的也要小心，因为这有可能是由于笔锋不齐，少数较长的笔毫胶结后凸显而造成的。二要看笔头是否圆润饱满，没有凹陷。三要看笔毫是否根根挺直，且从笔根直通笔尖。除此之外，还可以用手掌压着笔杆在桌面上来回滚动，若其运行流畅，就说明笔管正直，书写绘画时才能得心应手。如在滚动过程中有弹跳的感觉，则说明笔管不正，这样的笔握在手中容易转动，不易掌控，因而不可选。

五、毛笔的使用与保养

新笔在使用之前，要把笔头上的胶水泡开，称为“开笔”。笔头分为笔尖、笔肚、笔根三部分。若把笔尖至笔肚的距离再做三等分，根据使用部位的不同又有一分笔、二分笔、三分笔的区别：一分笔，即使用从笔尖到笔肚的前三分之一部分，如此用笔所作的线条有纤细、瘦劲、爽利的风姿；二分笔，即使用前三分之二的部分，这样用笔，笔线有劲健、圆润的味道；三分笔，即从笔尖到笔肚全部使用，这样作线则显得浑厚而丰腴。开笔时，画家可根据自己的习惯，用多少开多少（主要指较大的笔），当然也可笔头全开。操作时应用温水浸泡，待胶完全溶解，笔毫自然发开后方能使用。开笔切忌用热水，因为高温会使笔毫弯曲变形。同时也不可用力揉搓、碾压笔头，因为这样易使笔毫折断受损。

毛笔的日常保养同样十分重要，每次用完之后，一定要将其中残留的墨汁清洗干净。因为墨中含胶，如不及时洗净，干后笔毫就会变硬、变脆，容易折断。若所用的笔较大，清洗时可用手轻轻挤压笔根、笔肚，以防墨汁在此淤滞不散。毛笔洗净后，可将其挂在笔挂上自然晾干，也可置于笔筒中存放。但即便使用笔筒，也应先将其晾干之后再做收纳。因为笔筒中的笔仰天放置，若笔头未干，水分就会汇集在笔毫根部，日久天长容易腐朽霉烂。笔套是保护毛笔的最实用的装置，毛笔入套之前，同样需要确保其完全干透，否则亦会发霉、糟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