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西红柿

所谓番茄炒虾仁的番茄，在北平原叫做西红柿，在山东各处则名为洋柿子或红柿子。想当年我还梳小辫系红绳的时候，西红柿还没有番茄这条微风，它的价值在那不文明的时代，不过与赤包相等，给小孩子们拿着玩玩而已，大家做。娶姑娘伴姐姐玩耍的时节，要在小板凳上摆起起几个红胖发亮的红柿子。当做喜庆。实在漂亮，可是它的价值只有这么点儿，而且连着一点儿还不十分稳定。至于在大小饭铺里，它是完全没有份儿的。这种东西，特别是在叶子上，有些不得人心的臭味，按北平的话说，这叫做氢气味儿。所谓氢气味儿，就是草木发出来的那种不好闻的味道，如朱树叶和一些青草都是有此气味的。可怜的西红柿，果实是那么鲜丽，而被这个味儿给累主，像个有狐臭的美人。不要说是吃，就是当花儿看，他也是没有凉水茄、翻胶等那种可以与美人蕉、萃雀儿等草花同在街上售卖的资格，小孩拿他玩耍，仿佛也是出于不得已。这种玩意儿好玩不好吃。不像落花生或饺子那样可以吃完两遍，其实呢，西红柿的味道并不像它在叶子那么臭恶，而且不比臭豆腐难吃，可是那股腥气味儿到底要了他的命，除了这点味道，恐怕它的失败在于他那点儿四不像的劲儿。拿它当果子看待它甜不如果，脆不如瓜，拿它菜吃，煮熟之后，屁味没有，稀松一堆，没点嚼头，他最一生吃，可是那股味儿不裹不瓜不菜亦可以休矣。西红柿转运是在近些年，番茄居然上的菜单由英法大菜馆。渐渐进入中国饭铺，连山东管子也要爆一爆番茄虾，银人儿文化的侵略游门牙也挡不住呀。可是细一看到饭馆里的番茄，这个是那个，大概都是加上了点儿番茄汁儿，粉红怪可看且不难施。置于整个的仙番茄，还没多少人啃，大嘴的，啃啃深吞他的，或者还得算留过洋的人们和他们的儿女，到底他们的洋味儿地道些。近来西传宣传西红柿里含有维他命a制W可是必须生吃，这倒有点儿别扭。不过呢，国人是注意年年受益滋阴补肾的东西，或者这点清气味也不难于习惯下来的，假如国医再给点证明一下。番茄加鹿耳可以壮养种子，我想他的前途正自未可限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