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夏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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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 拉回现实

【三十五】

她将本子硬塞给我之后就跑开很远,一副得意的样子向我挥手,仿佛诡计得逞。我没有办法只要接收,拿在手里仔细瞧瞧,确实还挺好看的。

我初中时便有写日记的习惯,大多都是和蒋小岚她们之间的鸡毛蒜皮,以及每天下课回家后准时收看的娱乐新闻内容。那时候第二天我们总会在班上热烈讨论,比如蔡依林新歌上榜,又拿了什么奖,代言了什么,twins最近又要拍什么电影了……她们也会聊她们的偶像,总之通过回家后那短暂的30多分钟收看娱乐节目,不停地转换频道,但内容大致都雷同,第二天聊得便是前一天看的内容,也会买一些娱乐杂志,半个月一本,但内容好像也是我们电视上已经看过的通告,时效性有待加强,我常常会把这些都写下来,如今想来,当初确实是年纪轻轻,有时间,有精力。

而高中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我却还没有正儿八经地去写日记,我看她送我的那本道林本还不错,不如便用它好了,我想。

那是我第一次用这个牌子的本子,本以为只是随意之举,但我不知道的是,从那以后,我每每要用到本子的时候,总会专门去挑这个牌子,不知觉中,我的口味竟然被她影响了,以至于我每次翻开新的一本“道林本”时,总会想起她送我本子的那个下午,想起我与她一同走过那么多的路,想起我们路上的争执与嬉笑,总之,我不可避免地想起她……

——这是?

她的声音将我从思绪里拉回到现实,我才想起,我们离高中时代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此刻我是老师,她也是,她是来帮我们班批改美术作业的。

我习惯性将桌边的笔记本向身边挪了挪,“备课笔记。”

“哦?这么紧张,我还以为是日记呢。”她笑,“你还是喜欢用‘道林’的本子。”

我们之间阔别多年再次相见,她竟还是一眼就看穿了我,她没有给我回答的机会,将美术作业简单整理了一下,和我说,“分数打好和你说。”

她离开后,我一整个上午都处于失魂中,我与她竟然真的还有重逢时刻,这真的是比想象中还要戏剧。

中午时候,我吃完饭,阳光正好,我从食堂出来之后便一路闲逛着。

一路不停有认识我的学生腼腆地叫我,蓝老师好,蓝老师好。

这个瞬间莫名地就被时光给颠倒了,我竟然已经20多岁了。

我记得我曾经也是她们这个样子。

突如其来的照面,只是腼腆的学生变成我,我说,钟老师好。

她的笑很静。如同烟般袅袅,散在空中,余温久远。

这样的画面是少年时难以忘记的美好。

只是在此刻,在这个颠倒了时光的记忆里,倏忽地被勾起、被重温、被回味,未免有一些伤怀。毕竟我们都知道,“回忆”不过是无能为力的一个动词罢了。

如今我已经是老师当年教我的年纪,我又回来见到了老师,还有曼曦。年岁逝去几年,但当时心中重要的人,竟然还可以相见,已经足以叫我释然。

我经过了很多地方,经过了很多人。点头示意、微笑,表示礼貌。

沿着路一直来到校园西南角,那里其实是最美的地方。有假山、亭子、小木桥、长椅、走廊、还有池塘。池塘里的水很浅,又清。可以看到鱼、有草、有树、有花……很像公园。

当然,只是西南角这一块。虽然美,但来这儿的人并不多。因为离办公室很近。

我走着走着,远远看去,长椅上倚着一人。

我便走近,“在改作业?”

大概是安静了太久的空气突然被惊醒,她手里的笔微微小有一颤,之后又回归原先的样子。

她知道是我,却没有回头,她还是很专注手上的事。

我也不恼,又叫了她一声,“曼曦。”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她,脑海中很自然地就浮现出当年她的模样。不知何故,说出“曼曦”这两个字后……那种阔别重逢、失而复得的冲动愈加明显。

内心极想拥抱她,却又硬生生忍住,生怕显得矫情。冗长的时光好像已经漫长到一个世纪那么久远。那个时候,我们都还是少年模样。眉角明显地印着少年应当有的桀骜与落拓。你我只是眉一蹙,就路过完一整个韶光。

“嗯?”她终于侧过头,眉心一记轻颦,问,“什么事?”

“我很想念你,曼曦。”

“我知道。”她继续埋下头批改作业。

太阳有些刺眼,我又忍不住叫她,“曼曦。”

她比旧日要好,没有骂我,倒还是有理我的,“什么事?”

我们就这样“无言以对”地对视着。

“突然很想叫你的名字,程曼曦。”

又是,突然。我记得我旧日里也常与她玩这个游戏。我叫她的名字,曼曦。她听到后便会停止手上的事——不管什么事。

然后斜过头来问我,“什么事?”有时候会加上我的全名,或者是名字的后两个字。

我原本是不喜欢她叫我的名字,但后来慢慢便习惯了,因为我内心的柔软既然确实如此,那么我便不该阻止。

“没事。”只是很想引起她的注意。让她谛视我一会儿,今次亦是。

她望着我。我从她有些浓郁又有些墨黑的眸子里,仿佛又记起少年时的她来。

她继续批改手里的作业,我也不再说话,只是陪在她身边。

待她终于收起笔,问我,“走么?”

我一直在看她,反应过来,忙说,“好啊。”

一路上她仍旧没什么言语,我忍不住又叫了她的名字,曼曦。

她还是习惯地问,“什么事,夕言?”

“只是想这样叫叫你,很久没这么叫过。”想起从前,觉得遥远又静默。

“你又这样了,蓝夕言。”她翻我一个白眼,她的语气里有责备,但我知道她不是真的生气,因为这是我们一起玩了三年的游戏。

那些年我常常如此,引得她“不高兴”。她总是假装生气的口吻来责备我,我偏偏用上一副不知云里雾里的模样,假装无辜地望着她。

她的眼神极好看,旁人是学不来的。好像在说,蓝夕言,你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