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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噩梦
时间很快,就像风吹落叶,几次呼吸的时间,叶子就走向了它最终的归宿。
“孩子们,到家啦!”林素人将脑袋探入车厢内,不屈于岁月的脸上,挂满的是童真。
“我失态了...”林素人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院长,需要有一个成熟的样子,便很快走进了车厢,道:“孩子们,我们到了,下车吧。”
赵晓段已经醒了,见到副院长,他的心跳加快了很多,面对这一类人,他会不由自主地紧张。
孩子们欢声笑语,已经忘却了在双木大森林的惶恐,他们大都只是在车厢里等待罢了,没有见过森林中那一片狼藉的景象的孩子们,他们就像没事的人,绕开了沾染着鲜血的孩子们,下了马车,而那些真正战斗过的孩子,纷纷低着头,他们仿佛事先约好了一般,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怎么了孩子们?”林素人笑道,她其实很开心,很少有机会,她能独自一人离开学院,在学院与同事面前,她高冷而神秘,实际上,她是一个老顽童。
装得很累,所以,这短暂的放纵,让她快乐。
但面对这些似乎做了错事,等待长辈批评的孩子,她很快明白了他们情绪低落的原因。
“孩子们,你们看看自己身上的血迹。”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林素人说道:“我理解你们,我也是过来人,知道杀戮意味着什么,但这也是给你们的一次警醒,你们必须要知道,如果你们沾染的鲜血意味着荣誉,那就没有什么好丢脸的。”
林素人叹了口气,回味着过去,回味着她出手杀人的时刻。
“好了,我的话,你们要记住,都回去吧,你们都还小,要阳光,你们是未来。”说着,他的目光又不禁转向了奚筱。
恶毒的想法一闪而过,林素人转瞬间就将其消除,她不会做违背人伦道德的事情。
她离开了车厢,一同离开的还有老车夫。
李文墨拉着陆谐,道:“晓段,奚筱,咱们走吧。”
四人下了马车,天已经微微暗了下来,在这深秋的时节,晚霞是不常见的,但这一天,壮丽的晚霞眷顾了他们,不远处便是刻着“恒溪村”三个字的木质标牌。
“你们过来,看看,从这个角度看上去,是不是很漂亮?”奚筱跑到标牌前面,标牌的远方,便是找不到边界的双木大森林,森林的背后,便是红与橙相间的晚霞。
“好看。”赵晓段说道。
李文墨摸着下巴,道:“可以作画,需要记录下来。”
“同意。”陆谐补充。
林素人和车夫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中,其他的孩子们纷纷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奚筱厚着脸皮,让他们三人陪着她看晚霞。
到家了,赵晓段踏进了小院的门,院子的角落,鸡笼外囤积着数十只鸡,在泥土里啄食,另外的角落,可以听见猪发出的慵懒地哼叫,晚秋时节,葡萄架上只有几片半死不活的发黄的叶子,院子的中心,是一张摆了几个小菜的木桌。
“老爹,我回来了。”
赵天方身高拔群,身体也还算健硕,他从房屋里出来,道:“笑竹,晓段回来了,吃饭了。”
冬笑竹手里端着一碗汤,腰间的围裙还没解开放下,她的头上,几根扎眼的白发格外让人不舒服。
“儿子,你这是怎么了?”冬笑竹看见了赵晓段衣服上的血迹,不免有些惊讶。
赵晓段沉默了几秒,他是一个很随意的人,换句话说,很多事情,即使在发生的时候他会紧张,会害怕,但事后,他不会有什么感觉。
因此对于刺狼,还有那一条不知名的巨蛇,那一番并不复杂的打斗,他只是很简单且平淡地给父母讲述了一番。
至于他昏迷之后的事情,奚筱只对他说,林素人院长来了,他们便安全离开了森林。
赵晓段以为,他讲的虽然简单,但这种经历发生在自己身上,赵天方和冬笑竹应该会很好奇,想要刨根问底,没想到,赵天方居然什么都没问,而冬笑竹也只是让他注意安全。
“什么嘛?你们就不多问问?就不问问发生了什么?”赵晓段有些生气。
赵天方笑笑,道:“这是你迟早会遇到的事情,只希望你每次都能这样安全的回来。”
“你们就不好奇我打败了多少刺狼?”赵晓段追问,身为一个孩子,当然喜欢炫耀,尤其是在父母面前。
赵天方坐在赵晓段的对面,他伸手摸了摸赵晓段的脑袋,道:“这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过几天等你休息了,我们一家人去联都城玩儿,好吗?”
赵晓段的兴趣立刻被“联都城”这个词汇吸引了,联都城有他没见过的玩具,琳琅满目的新东西,还有他喜欢吃的糖画,最重要的,联都城有他最向往的“剑客”。
双木大森林的事情立刻被他抛之脑后,他兴奋道:“好啊!早就想去了,天天住在那里都可以!”
“那就快些吃饭吧,早早睡觉,早点到明天。”冬笑竹笑道。
“娘,晓文什么时候回来?几年没见了。”赵晓段问道。
赵天方道:“你想他的话,过段时间我把他接回来,他也肯定想你了。”
“那太好了!去联都城的时候我买点东西送给他!”赵晓段笑着。
冬笑竹与赵天方对视一眼,让赵晓段快些吃饭。
入夜,一家人打理完了家务,各自回到了房间准备休息了。
赵天方关上了小院的大门,靠在门上思考着事情,晓段的弟弟赵晓文已经离开这个家五年了,他也想不到,当赵晓文归来后,对这个家的看法究竟是怎样的。
会不会觉得一家人抛弃了他?
算下来,赵晓文也就十一岁而已,在家的时间只有六年,而在外的余下五年,不知道他的思想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天方,怎么还不进来?”冬笑竹道。
“来了来了。”
赵天方的手心燃起一团明晃晃的火焰,以免下一步踩到了鸡屎,可没走两步,他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人的喘息声,他立刻警戒了起来,手掌一握,火焰便熄灭了。
“开门...开门!”
赵天方皱了皱眉,道:“谁啊?这么晚了,有事不能明天来说么?”
“我是老刘...天方,你看我儿子没?”
赵天方紧握的拳头松开了,立刻打开门,借着被云彩遮住了一半的月光,看见了邻居老刘的脸,颇为寒冷的天气,老刘的额角依然挂满了汗珠。
“老刘啊,你儿子怎么了?离家出走了吗?”赵天方调侃道。
“没有,今天早上刘奇他出门去学院,我还是看着他出的家门,一直到这个点他都还没回来!你家晓段回来了吗?我问问他!”
赵天方一愣,喊道:“晓段,你出来,刘叔问你点事情。”
赵晓段很快从屋子里出来,见老刘慌张的神色,有些忐忑道:“刘叔有什么事啊?”
“晓段,我问你,你今天看见刘奇了吗?”
赵晓段挠头,回忆着一大早,所有的孩子都在恒溪村的标牌旁等待学院马车的情景,那个时候,白荷导师似乎说过少一个人,他努力回忆着,道:“早上等马车,好像就没有看见他...”
老刘如同遭到了五雷轰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喑哑无声,赵天方赶忙道:“晓段你不要乱说话,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记错了。”
赵晓段明白了赵天方的意思,道:“我也记不太清了,早上等车,只顾着和奚筱他们说话,也没注意到他,我可能是记错了。”
“听见了吗老刘?我和你一起再到别家问问,你不要急,不要急,孩子说不定只是出去玩玩,忘了时间。”赵天方扶起老刘。
“我也希望是这样啊...可是他从来就没有这样过...”老刘哽咽道。
“晓段,你跟你娘说一声,先休息,我随你刘叔出去找找,早点睡觉。”
“好的老爹,注意安全!”
赵天方和老刘离去,赵晓段回想着方才刘叔失控的情绪,他又一次隐隐体会到了那种生离死别的痛苦,上一次,还是五年前,爷爷的去世,也就是在这个瞬间,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应该珍惜身边的人,至少在分别的时候不能留下遗憾。
“奚筱......”
赵晓段并不傻,他知道奚筱心系于他,也知道奚筱对他的感情,可他就是对奚筱生不起一丝爱意。
“看来奚筱上午估计是在生我的气。”他自言自语一声,关了门,回到屋子里休息了。
这一晚,赵晓段的梦并没有像他的外在表现那样轻松,他梦见自己在森林里,是不是双木大森林?他也不知道,但是那种阴冷的感觉是一样的,不管如何转身,也不管走了多少步,眼前的景色除了树木还是树木,除了落叶还是落叶,他倒是突然有一种渴望,身后能有一个什么东西,轻轻地拍他的后背,这样,便能给他一种恐惧感。
即使是恐惧,也比漫无目的更好。
梦里的视角在第一人称和第三人称之间转换,最高的视角,也无非是一览这片森林的样貌。
别的生物?看不见,出路?也看不见
可是梦里的赵晓段就是一直不停地走着,梦里的自己是没有意识的,会遇见什么,并不像现实里那么好预料到。
他先是看见了爷爷的影子,爷爷摸了摸他的头,什么话也没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爷爷就消失在了寂静的绿色之中,他继续向前走,在某一时刻,他感觉到对于未来的一丝迷茫,就像这片无尽的森林一样,未来自己到底是那一片落叶,他不知道。
很多人影闪过,那是些看不清楚面容的陌生人,在人群之中,他看见了一个娇小而熟悉的面孔,似乎是奚筱。
他走上前去,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天地变化了。
这是哪里?他不知道。
陌生的场景,却有熟悉的味道,目光所及之处的远方,有着一双双数不清的似双眸的光亮,这种光芒,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猫的眼睛?
不,是刺狼。
有多少刺狼?用赵晓段的感觉来说,那些刺狼就像沙滩,而他。只是沙滩上的一粒在普通不过的沙子。
恐惧的感觉油然而生,午后在森林里与刺狼战斗,由于身边有熟悉的人,赵晓段一点也不感觉害怕,甚至还会有一种想要出风头的冲动,只有在血液飞溅的时候感觉到恶心罢了,可是这一刻,刺狼如同黑云压成,在本就黑暗的世界显得堪比无限。
刺狼群如同巨人的脚步,巨人的脚印踩在赵晓段的心头,轰隆作响,宛如惊雷,那种压迫感近了,愈来愈近,仿佛只需要上前三两步,就可以与刺狼面对面交流。
可是刺狼并没有在他的身边停留,也没有任何一只刺狼正眼看他,甚至还从他的身体穿透了过去,仿佛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东西,他就像是一个存在与世界上的投影,一阵风,就可以把他的身体吹散如风沙。
突然间,密密麻麻如银河的刺狼群消失不见了,赵晓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嗅到了一股冷风中夹杂着腥臭味,随后,冷风被热流取代,热流的速度让赵晓段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这是什么?
赵晓段用一秒钟的时间在脑海中回忆,一秒钟后,他的大脑给了他一个答案。
蛇的呼吸......
一种窒息感抽离了出来,这种感觉瞬间遍布了全身,因为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画面,那就是庞山巨蛇将他一口吞下,恐怖的咬合力瞬间折断了他的脊骨,他的四肢犹如干枯的没有水分的枝干,断裂的时候,甚至还能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庞山巨蛇体内的酸性液体腐蚀着他的躯体,不出几秒钟,他的身体就开始溃烂,几次呼吸的时间,就只留下了断裂的骸骨。
是的,在梦里,庞山巨蛇来了。
同样的方式,同样的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