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殇
江玉安把自己藏在了机关兽的角落，然后瞪大了眼睛看着外面的世界。
黑白的水墨每一次的挥洒，都是千钧枪的全力一击，那杆漆黑的长枪就像是巨大的毛笔一样挥舞，每一次都将那股千军辟易的气势烙印在江玉安的内心深处。
对面那带着凰鸟面具的女人出手同样骇人，漫天的烈焰当中优雅的抬手，火焰就像是被她所掌控的玩具一般得心应手，时而化作可怕的异兽朝着项千钧扑腾而来，时而形成了巨大的烈焰锁链环绕的同时又试图将项千钧封印在其中。
赤红的火焰中，有一柄剑若隐若现，每一次出手，都挡在项千钧黑白水墨绽放的瞬间，不能杀伤项千钧却轻而易举的将他所准备的杀招所逼退回去。
那站在扶苏身边的十几道身影中，有一半都参战了，不断的靠近，不断的逼迫项千钧的位置，战斗一刻钟的时候，这七八人已经落在了项千钧范围内不足百米，这个距离他们眨眼可至，更是向项千钧描述的那样，血气将内景映照，各色的力量升腾覆盖项千钧的四面八方。
围杀之势已成，带着面具的女人也不再迟疑，玉指轻轻抓住那柄火焰中沉浮剑，刹那之间，炽烈的红光撕开了天空的黑白水墨，令那漂浮在天空的萧瑟画卷顺着红光的边缘燃烧，犹如灰烬一般的物质从天空飘落而下。
江玉安伸出手，看着灰烬落在自己的手心，冰冷的触感带着丝丝疼痛感，他的手掌仿佛被破碎的兵刃碎片划伤了一般，有殷红浮现手心。
远方，树木摧断，头顶晕染天空的黑白画卷虽然被焚烧化作灰烬，但是那杆枪却始终存在，与下方的项千钧相互映照。
手掌拧动，项千钧目光直视前方，那踩踏火焰飘在天空的女人才是他真正的对手，随着长枪挥舞直刺向前，在场所有人耳边都浮现了千军万马冲锋之势的轰鸣响彻。
万马千军若隐若现，项千钧便是这大军冲杀的锋芒所在，他的前方，那滚滚烈焰也在这军阵大势之下，也不得不后退熄灭。
没有了火焰环绕，带着面具的女人优雅的向前走了两三步。
两三步，便跨越上百米，与此同时，在项千钧的左右两侧，也同样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女人身影，她们朝着项千钧剑刺而来，随着三道红色身影的交错，虚空中三条烈焰剑痕组成了巨大的三角覆盖了项千钧。
与此同时，周围四面八方的无间劫杀手也落位，骤然的杀招降临，项千钧却是不管不管一直向前。
兵家大势，一往无前，不是因为他们够强，而是他们在强大的同时，能够做到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他人。
“嘿嘿。”
天空紫色的云烟洒落，偌大的机关兽内部，云君陌钻了出来，手持紫壶摆动之后，便有大量的云烟笼罩了战场。
“来吧，来吧，我不死，你们出不去！”
云君陌大声的笑了起来，丝毫没有之前面对江玉安的从容，他的眼神变得格外的疯狂，手中紫壶亮眼，伴随着大量的云烟覆盖，那些无间劫杀手全都被禁锢其中。
一道剑光分开了紫色云烟，漆黑的斗篷下，黑色的剑横在云君陌的面前。
“既然如此，那就杀了你。”
紫色云烟的出现，让无间劫杀手的各种杀招都被掩盖，无法落在项千钧的身上，但是他们足够强大，瞬息间就锁定了云君陌的位置。
“呵呵，无间劫，暗金乌。”
云君陌看着面前的杀手，对方的剑格外的快，以至于到现在他才察觉自己的喉咙被撕开。
鲜血殷红了脖子上一条细微的线，云君陌却并未恐惧，而是一指点在了自己的眉心。
紫色的阴阳鱼相互拥抱，形成了仿若朱砂的印记。
那是生死咒，他对自己下了生死咒。
对阴阳家咒法不算陌生的暗金乌也忍不住惊讶，此人如此狠厉？
“来吧，咒不灭，我不死。”
“你能杀得了我吗？”
云君陌的身上也开始弥漫紫色云烟，逐渐将他整个人包裹在内，渐渐地，随着云烟浓厚成雾，云君陌的声音也沙哑起来，他变成了一个紫色雾气组成的怪物。
“再来！”
巨大的紫色雾气利爪朝着暗金乌落下，他抬手一剑将利爪斩断，但是很快的云雾翻滚，重新化作了爪子朝着他抓来。
“没有杀不死的阴阳家，赶紧杀了他。”
一道道身影出现，他们原本围杀项千钧，却因为云君陌的阴阳法术被困在了这紫壶结界当中，此刻当然着急。
而在紫色烟雾外面，没有了其他无间劫杀手的干扰，项千钧也无惧面前的三才烈焰剑阵，长枪抬起，身后的虚幻千军万马化作了成千上万黑色的雾气缠绕在长枪之上，深邃的黑暗就连阳光也吞噬殆尽，无光的枪刃随着项千钧的一跃而起百十丈向下轰然砸下。
这一刹那，火焰破碎，所有人的眼前都出现了一瞬间的黑暗恍惚，再回神的瞬间，战场的地面已经不存一物，带着凰鸟面具的女人更是在这股巨力之下频频后退，最后不得不落在地面。
项千钧继续向前，而对面扶苏身边的其他无间劫杀手已经不能无动于衷，纷纷冲上前来，取代那些已经被困在紫雾之中杀手的位置。
这个时候，项千钧身后已经铁蹄轰鸣声不断，机关兽上的江玉安低下头去，正好就看到了十几铁骑轰鸣而过，他们之中几道身影江玉安还认识，曾给了他传承法。
其中之一，就有那在青楼上见过的方士柏应心。
一个方士，也能战场冲锋？
江玉安疑惑的时候，也看到了这位方士的手段，他手持玉圭，从其中牵引密密麻麻的百战军煞被周围的骑兵战士吞入口中，刹那之间，十几名骑兵身上都弥漫着漆黑的煞气。
他们曾经跟随项千钧，是那凿穿秦军三万人的三百人之一，只不过当年的三百人，如今只剩下了他们。
煞气愈演愈烈，让这些人变得不惧金铁，眼睛里面更是没有了多余的情绪，只剩下那些无间劫的杀手，不顾一切的发出嘶吼朝着前方冲锋而去。
铁骑战争冲锋，即便是无间劫的杀手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改变之前的策略，而这也让项千钧有了那个几个呼吸的机会。
即便是百战军煞加上百战老兵，也只能给他争取几个呼吸。
身后剑光错落，一颗颗人头和无头的尸体坠落马下，向前冲锋的就只剩下了那些高大战马依旧完成自己的使命。
而前方，不能回头的项千钧眼神中没有悲戚，没有不舍，他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天。
手中长枪横扫，枪不是剑，没有那么多的花里胡哨，大开大合之下，便是生与死的界限。
带着凰鸟面具的女人被砸开，项千钧顺势冲杀到了扶苏的面前，这位长公子脸上没有太多的畏惧，随着项千钧一枪向前刺出，反而是再一次抬手行礼。
“多谢函公。”
“扶苏定不忘也不会忘天下黎明百姓，为君者，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万民心安，则君心安，万民富足安宁，则君富足安宁。”
“百姓是这天下根基，扶苏定当以此为心中信念。”
他抬起头来，面前一杆冰冷的长枪就在三寸之外，而不远处项千钧僵硬的站立手持枪杆，在他的胸口位置，有一柄血色的剑从后背贯穿胸膛，胸口穿透出来的剑尖滴落着刺眼的殷红。
“函公，何至于此。”
“生，我所欲也，义，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取义罢了。”
项千钧笑着说道，嘴角张开便是鲜血染红。
“可我不能因为函公而让函谷关将士搏命，若是函公真闯进了函谷关，父皇必会杀很多无辜之人。”
“为此，扶苏不能给函公一个盛大的葬礼，还请见谅。”
“无妨，这青山万里，何处不能埋我这残躯。”
“公子很不错，可惜，可惜你不是楚人。”
项千钧有些叹息，有些无奈，有些怅然，也有着诸多解脱。
“这天下没有国界的划分，都是秦人。”
后方玉指伸出，将项千钧的身体猛地向后抛去，扶苏见状不忍。
“赤凰，他早已经没有了复国的信念，等到一年只不过是为了今天在我面前求死而已，何必如此。”
“我的任务是保证公子的安全。”
赤凰声音清冷，重新站在扶苏的身边。
机关兽上，江玉安愣在原地，看着那地上项千钧的尸体，许久说不出话来。
对方很强，但是依旧死在了这里。
除了项千钧之外，那冲锋的十几骑也尽数陨落，七八名无间劫杀手杀死它们的时间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只剩下了那些战马还毫无目标的停留在原地，靠近自己主人尸体。
紫雾散去，云君陌以一己之力拦住了诸多无间劫此刻半盏茶的时间，但他的死状也格外惨烈，几乎看不到一块完整的躯体。
江玉安心中悲意升起，这些人他大多都不是人，更不谈什么熟悉，但他们曾经都想着将自己的一生所学教给自己，无论是为了传承还是培养自己，他们都不留余力。
这才几天，那些还能在青楼高声吵闹的人，看那戏子舞剑的汉子，全都倒在了这里。
江玉安来不及感慨，一股巨大的力量就将他从机关兽内部抓了出去。
“还有一个漏网之鱼。”
“我不是啊，我，我有始皇帝诏书！”
江玉安赶紧从自己怀中将那玄缣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