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周易》之用
所以,《周易》的解释力在春秋时代可以说越来越强,故《左传》中记载的春秋筮例中,《周易》之用居于多数。周王朝史官以《周易》筮占,对各诸侯国不断发生影响,请看下例:
陈厉公,蔡出也,故蔡人杀五父而立之。生敬仲。其少也,周史有以《周易》见陈侯者,陈侯使筮之,遇观之否。曰:“是谓‘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此其代陈有国乎?不在此,其在异国;非此其身,在其子孙。光,远而自他有耀也。坤,土也;巽,风也;乾,天也。风为天,于土上,山也。有山之材,而照之以天光,于是乎居土上,故曰‘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庭实旅百,奉之以玉帛,天地之美具焉,故曰‘利用宾于王’。犹有观焉,故曰其在后乎!风行而著于土,故曰其在异国乎!若在异国,必姜姓也。姜,大岳之后也。山岳则配天。物莫能两大。陈衰,此其昌乎!”(庄公二十二年,222—224页)
《周易》观卦六四爻辞“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陈厉公之子为敬仲,厉公被杀后,敬仲奔齐,改田姓,后来田氏代齐。周史即预言敬仲的后代在异国昌盛,而有国。这个例子说明,当时陈侯对《周易》所知甚少,故令周史为少年敬仲预测前途。周史的说法后来应验了,这一类故事的流传可能是《周易》在春秋时代越来越流行和普遍的重要原因。
毫无疑问,鲁国用《周易》较多,如:
初,穆子之生也,庄叔以《周易》筮之,遇明夷之谦,以示卜楚丘。楚丘曰:“是将行,而归为子祀。以谗人入,其名曰牛,卒以馁死。明夷,日也。日之数十,故有十时,亦当十位。自王已下,其二为公,其三为卿。日上其中,食日为二,旦日为三。明夷之谦,明而未融,其当旦乎,故曰‘为子祀’。日之谦,当鸟,故曰‘明夷于飞’。明而未融,故曰‘垂其翼’。象日之动,故曰‘君子于行’。当三在旦,故曰‘三日不食’。离,火也;艮,山也。离为火,火焚山,山败。于人为言,败言为谗。故曰‘有攸往。主人有言’。言必谗也。纯离为牛,世乱谗胜,胜将适离,故曰‘其名曰牛’。谦不足,飞不翔;垂不峻,翼不广,故曰‘其为子后乎’。吾子,亚卿也;抑少不终。”(昭公五年,1263—1265页)
《周易》明夷卦为离下坤上,初九为变爻,故之谦。明夷初九爻辞为“明夷于飞,垂其翼,君子于行,三日不食,有攸往,主人有言”。以理推之,穆子出生,其父庄叔以《周易》为之筮,和前例中的敬仲少年时周史用《周易》为之筮,在历史上应当实有其事;但《左传》中记述的周史、庄叔关于未来的详细预测,与后来的事实发展丝丝入扣,这必然不是他二人当时所说,而是后人的加工和发挥所成。
卫襄公夫人姜氏无子,嬖人婤姶生孟絷。孔成子梦康叔谓己:“立元……”(杜注:元,孟絷弟,梦时元未生)……婤姶生子,名之曰元。孟絷之足不良能行。孔成子以《周易》筮之,曰:“元尚享卫国,主其社稷。”遇。又曰:“余尚立絷,尚克嘉之。”遇之比。以示史朝,史朝曰:“‘元亨’,又何疑焉?”成子曰:“非长之谓乎?”对曰:“康叔名之,可谓长矣。孟非人也,将不列于宗,不可谓长。且其繇曰:‘利建侯。’嗣吉,何建?建非嗣也。二卦皆云,子其建之!康叔命之,二卦告之,筮袭于梦,武王所用也,弗从何为?弱足者居。侯主社稷,临祭祀,奉民人,事鬼神,从会朝,又焉得居?各以所利,不亦可乎?”(昭公七年,1297—1298页)
这也是以《周易》筮占的例子。屯卦卦辞“元亨利贞,利有攸往,利建侯”。屯之比,屯之初九为变爻,其初九爻辞“磐桓,利居贞,利建侯”。史朝认为元之筮得屯,亨通而利于建侯,即立嗣而主社稷;孟絷得屯之比,利于居,故虽年长而不应立嗣。絷利居,元利侯,故说是“各以所利”。
前面提到的“成季之将生”,桓公使人卜筮,是一个卜筮并用的例子,在《左传》中有不少卜筮并用之例。一般的,在卜筮并用时,以卜为主;不过,在哀公时已有变化:
宋公伐郑……晋赵鞅卜救郑,遇水适火,占诸史赵、史墨、史龟。史龟曰:“‘是谓沈阳,可以兴兵。利以伐姜,不利子商。’伐齐则可,敌宋不吉。”史墨曰:“盈,水名也;子,水位也。名位敌,不可干也。炎帝为火师,姜姓其后也。水胜火,伐姜则可。”……阳虎以《周易》筮之,遇泰之需,曰:“宋方吉,不可与也。微子启,帝乙之元子也。宋、郑,甥舅也。祉,禄也。若帝乙之元子归妹而有吉禄,我安得吉焉?”乃止。(哀公九年,1652—1654页)
赵鞅行卜,得兆象“水适火”,其法已不得而知。大概其兆有贞有悔,故史龟说利于伐齐,不利于伐宋救郑。但史墨与史赵又各有自己的说法。所以阳虎用《周易》筮之,结果与卜占相同,起了决定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