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谁沉没了？谁浮上来了？

就这样，在两个孩子之间萌发了友爱。你要说是爱情嘛，当然也可以；你不叫它爱情，也可以。一个是十六岁的男孩子，另一个只是个八岁的女孩。像他这样年纪的男孩子，是不懂得爱情的。

童年的爱情，总是伴着赌咒发誓。在童年所爱恋的那些人们中间，有多少人你在青年时代又遇见过呢？有多少人还活着呢？有多少人还值得你爱呢？到了桑榆之年，童年时代的爱情就只剩下回忆了，而其余的一切都已消失了。然而，那种回忆是多么甜蜜啊！

每一个少年都会经历这样的时刻：他突然觉得，某一个少女的脸蛋儿非常甜美；在她的眼神中蕴含着某种不可知的奥秘。有多少次他放弃玩耍，专注地凝望她的脸庞，有多少次他站在她经过的路边，躲在暗处偷瞧她。有时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爱上了她。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那张甜蜜的笑脸，那质朴的目光，不知消失在何方了。即使我们找遍全世界，那也是徒劳的——剩下的只有回忆了。少年时代的爱情，也会有诅咒伴随。

赛博利妮心里想：“我要与普罗达布结婚。”普罗达布知道，他们不可能结婚。赛博利妮是普罗达布亲戚家的女儿。他们确实是远亲，但毕竟是亲戚。这是赛博利妮盘算中的第一个错误。

赛博利妮是穷人家的女儿。除了母亲，她再没有任何亲人了。她家一贫如洗，只有一座茅屋，还有赛博利妮的美丽。普罗达布也是个穷苦人。

赛博利妮渐渐长大了——她出落为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女，可是还没有结婚。因为结婚是需要钱的，谁又肯替她出这笔钱呢？谁又肯到这种荒凉的森林中去寻找和摘取这朵无与伦比的美丽花朵呢？

后来，赛博利妮也明白了这一切。她意识到，普罗达布不在身边，在这世界上她是不会幸福的。她还意识到，她今生今世是没有可能得到普罗达布了。

两个人开始商量，商量了很多日子。他们是在偷偷地商量，不让任何人知道。最后两个人决定，他们俩去恒河举行圣浴。很多人都在恒河里游泳。

普罗达布说：“走吧，赛博利妮！我们去游泳。”

他们两个人开始游泳了。两个人都是游泳能手，在游泳方面，村子里没有哪一个男孩子能与他们相比。当时正值雨季——恒河两岸一片汪洋，波涛翻滚，汹涌澎湃，河水急速地向前流淌。他们俩劈波斩浪，搏击水流，奋力向前游去。他们那靓丽的年轻身体，犹如镶嵌在银戒指上的一对宝石，在波涛中闪闪发光。站在河岸上的人们，看见他们已经游远了，就呼唤他们快游回来。但是他们听不见——他们继续向前游去。游到一个很远的地方，普罗达布说：“赛博利妮，我们就在这儿结婚吧。”

赛博利妮说：“好，就在这儿吧。”

普罗达布沉下去了。

赛博利妮没有沉下去。这时她害怕了。赛博利妮想：“我为什么要死呢？普罗达布是我的什么人呢？我害怕，我不能死。”赛博利妮没有沉下去，她游回来了。她游向岸边，回到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