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启帝天元二年春，匈奴举兵，来势汹汹，嘉城沦陷，关城军民已苦守两日。
是夜，黑云压城，北风呼啸。
关城内一片死气沉沉，幸存的将士忍着疲惫和伤痛坚守在岗位上，妇女孩童捧着药品和吃食穿梭其间。
墙角，女子一身锦衣华服坐在马车里，她垂头看着手中的断剑，柔嫩纤细的手指摩挲着剑柄。
“我们脚下踏着的土地，是生养我们的地方，是我们的家园！我们不守护它，谁来守护它？今日就是城破人亡，也绝不退让半分！”
年轻的将军骑在马上，他一手拉着缰绳稳住不安躁动的黑马，一手举着剑。
身上的铠甲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但他的声音依旧洪亮，眼神依然坚定。
“大丈夫保家卫国，安能贪生怕死！今日战死沙场亦是荣耀！便是百年后化作一抔黄土，我们的英魂仍会继续守护这片土地——千年、万年，只要外族敢来犯，必将与之血战到底！你们怕吗？”
“不怕！血战到底！”
“血战到底！”
“夫君！”
年轻的将军听见这声音浑身一震，眼中竟蓄起水雾，他策马转身看向朝他奔来的女子，却是抬手命令道：“拦下公主！”
“夫君？”被士兵抬手拦下的女子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年轻将军深深地看了女子一眼，便转过头面向城门，声音低沉坚毅：“照顾好公主。开城门！”
女子被赶来的侍女和留守的士兵拦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将军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城门外。
“夫君……”一滴泪砸在剑身上，迸溅的水珠又落在女子的手上。
女子轻轻揉了揉微微隆起的腹部，抬手擦去脸上的泪水，挑起车帘看向窗外。
“将士们！”
众人纷纷停下手中动作看向城楼上。
“是公主！”
认出女子的将士惊呼出声，旁边的妇人看着城楼上的女子，眼中泛起水花，抬手敲了下将士的头，纠正道：“什么公主？那是将军夫人！”
“我有一席话说与诸君听，不知诸君愿不愿意，听我这妇人之言。”女子看着城下众人，缓缓道。
“夫人有话请讲！”
“是啊，将军都听夫人的，我等有什么不愿听的？”
“多谢。明日一早匈奴便会攻城，我知诸君苦战数日现已是强弩之末。将军死了……许多将士也死了，我相信朝廷的援军正在赶来，但我们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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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两位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但说到底，战与不战靠得都是武将，我们不妨听听他们的意见。”
萧锦玉坐在龙椅右下方的椅子上，抬手制止了两位丞相的争辩，看向站在武将前列一直不曾说话的中年男人，淡淡道：“舒将军？”
舒画檐抬头诧异地看向萧锦玉，对面低头整理衣袖的顾晴岚闻言也看了萧锦玉一眼，然后偷偷给尚未反应过来的舒画檐使眼色。
舒画檐愣愣地“啊”了声，继而哈哈大笑道：“末将以为——战！别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岂有不战之理？不但要打，还要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屁滚尿流。”
众大臣闻言具是一怔，刚刚与青年争论的老者反应过来后忙上前一步道：“公主……”
萧锦玉抬手打断老者的话，“那依将军所言，谁能胜任这个职位？”
舒画檐朝萧锦玉一拱手，朗声问道：“放眼朝堂，舍老夫其谁？”
萧锦玉抚掌大笑：“很好，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舒将军。”
萧霁鸿这时说道：“封舒画檐为……三日后出发。”
舒将军摆摆手，道：“不用三日，老夫与将士们从消息传来时就已做好准备，便是即刻出发也无妨。”
萧霁鸿闻言微顿，看了眼萧锦玉，道：“那就明日出发。”
“末将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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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将军府
舒画檐下车后高声喊了句“夫人”，便大步流星地走进府。
王剑小跑着跟上舒画檐，仍是一脸恍惚：“顾大人今日在朝堂上竟帮着您说话？”
舒画檐扬眉问道：“很意外？”
“太意外了！”王剑使劲点了点头。
“哈哈，老夫那是一点也不意外。”舒画檐晃了下脑袋，回头得意地看了王剑一眼，说道：“你不懂，这才是顾晴岚。”
“啊？”王剑不解地挠了挠头。
舒画檐停下脚步，抬头望天，捋了把胡须，似是感慨般说道：“不论我们在朝堂上斗得多激烈，家国利益面前，那都是一致对外的。”
王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这就是他顾晴岚让老夫尊为对手的原因。”说到这儿，舒画檐转身看向王剑，正色道：“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记住了吗？”
王剑忙立正回答：“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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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
“囡囡莫哭，爹爹是去打坏人。”舒画檐抱着舒凝儿，小心翼翼地用拇指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一旁的舒夫人见状将舒凝儿接了过去，舒凝儿被舒夫人抱在怀里，小手却紧紧拉着舒画檐的食指不放。
舒夫人将两只手分开，一边哄着舒凝儿，一边对舒画檐说：“你若是不能将他们赶出去，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舒画檐翻身上马，闻言大笑道：“夫人放心，有夫人这句话，为夫定会早日还家！”
舒画檐说完，又看了母女二人一眼，便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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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城，天将明
女子站在城楼上看着远处的烽火和逼近的匈奴大军，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握住断剑。
“我确实是不太喜欢你。我就算再不得宠，也是父皇亲封的靖文公主，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我的夫君的。我的夫君，当是满腹经纶，温文如玉。”
少女一袭火红嫁衣端坐在床边，说出的话让年轻将军停下了上前的脚步。
“不过我既已嫁于你，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你若做了让我蒙羞的事，我绝不让你好过；但你若战死沙场，我也绝不独活。”
兵临城下，女子握着断剑的手紧了紧。
“那可不行！臣下不过一条贱命，没了就没了，公主得好好活着。”
将军挑起盖头，单膝跪地，看着他的新娘，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
“我的夫君，是个铁骨铮铮的大英雄。”
女子说完，抬起手……
“婧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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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剑刺进身体的前一秒，云烟络攥住了萧婧依握剑的手，她夺下剑皱眉问道：“你想干什么？”
萧婧依低头不语。
云烟络又问：“你刚刚是想死吗？”
萧婧依喃喃道：“我说过，他若战死，我绝不独活。”
“他需要吗？”
萧婧依闻言双肩开始轻颤。
云烟络见状扶着她的肩，语气渐渐放缓：“郑昔需要你陪他死吗？”
半晌，萧婧依抽噎着摇头。
云烟络扶在萧婧依肩头的手顺势环住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那你这样对得起郑昔、对得起腹中的孩子吗？你想想，这是你们唯一的孩子。”
萧婧依将头埋在云烟络怀中，抬手攥着她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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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帝天元二年春，匈奴来犯，大将军舒画檐率兵镇压。
同年六月，两军交战陷入僵持状态。
七月，军师姚松延献计制敌，打破两军僵持状态，匈奴接连惨败退至楚国边境。
单于派八王子前来求和，军师姚松延以镇安公主懿旨拒绝求和。
八月，大将军舒画檐连同誉王萧霁凛率兵直抵匈奴皇都，单于请求归降，帝允。
在云烟络的劝说下，萧婧依带着刚满月的两姐弟随军回到洛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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