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玩之金瞳鉴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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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李老与宋砚

“柳哥,你掐我一下。”

老柳本来笑的跟朵花一样,闻言挠挠头,“小沈你没事吧?你这刚从昏迷中醒过来,我掐你做什么?”

沈愈:“你掐就行,赶紧的!”

“这可是你说的,我真掐了。”说话间,老柳使劲掐了沈愈小腿一下。

“嘶!”

沈愈顿时疼的咧了咧嘴,更是禁不住低声喃喃:“不是幻觉,绝对不是幻觉!”

“幻觉个屁,你小子壮的跟头牛一样,摔一下就是挠痒痒罢了。”老李头颇为不屑的斥道。

他为人豪爽脾气直,现在七十岁了说话依旧冲的很。

听到老李头开口,老柳赶紧出声提醒:“沈愈,这次是李老爷子救的你,还不赶紧向老爷子道谢?”

沈愈摇摇头撇去杂念,起身朝老李头深鞠一躬,“李伯伯,沈愈又让您费心了。”

对于老李头,沈愈非常非常的熟悉。

甚至可说是他在楚州的一位至亲。

老李头名叫李翰林,本是中医世家出身,却最喜古玩,四十岁时弃医从商摆起了古玩地摊。

因为多次受过沈重楼的指点,对沈重楼可说是尊敬有加。

只要沈重楼在的地方,他必然忙前忙后,端茶倒水,恭恭敬敬的执弟子礼。

从沈愈记事起,每年清明节这天,他都会跟随祖父来楚州祭祖,而这一天李翰林必定主动请沈重楼去烹制楚州本地菜最为有名的“醉仙楼”吃饭。

每年寒暑假,沈重楼回沈家老宅时,李翰林也会早晚过来嘘寒问暖。

不仅如此,只要去东江,不管是谈生意还是探亲访友,李翰林肯定会抽时间登门看望沈重楼。

沈重楼去世时,几个儿子都没在身边,只有沈愈这个孙子为其料理后事。

除了东江宝玉轩的褚耀宗外,李翰林忙前忙后出力最多,更是因为没能对沈重楼喊上一声师父而老泪纵横。

沈愈来楚州时,找的第一个人也是李翰林,他的小店能很快开起来,其中有大半是李翰林的功劳。

说起来,李翰林也是极为的喜欢沈愈。

并不是爱屋及乌。

而是真心喜爱。

李翰林有个孙女叫作晴儿,算起来与沈愈同岁,小时候俩人经常在一起玩耍,堪称一句青梅竹马。

若不是差着辈分,李翰林甚至要给俩人定娃娃亲。

“谢什么?要谢也是该我谢沈老才是!”

说罢,李翰林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感慨,“我是半路出家,大部分古玩知识都是自己看书琢磨出来的。倒腾些杂项小件还行,对于一些明清官窑瓷器的鉴定始终摸不到头绪。”

回忆起往事,李翰林昏黄的眸子里露出一抹深深的惆怅,“某年冬天,我被人做局,对方用一个做旧的雍正官窑青花罐子直接骗走我全部积蓄。

“换了旁人,怕是要心灰意冷,但是我没有!我用仅剩的一点零钞买了一辆加重自行车连夜去省城找沈老。

“在此之前,我与沈老只有一面之缘,他老人家知道我在东江没地方住,直接让我在你家厢房住了一个半月。

“那几十天的时间,沈老给我讲了很多明清字画瓷器的鉴定之法,并且还带我去几个老友那里看了些官窑真品。

“这些事,或许沈老觉得没什么,但对我李翰林来说无异于恩同再造!”

想到沈老对自己的恩情,李翰林的眼眶已经有些微微泛红,“想我李家现在能衣食无忧,更能在这旧货市场拥有两处古玩铺面,说一句全拜沈老所赐一点也不过分。纵然我死了,我之儿孙每年也得去沈老墓前拜祭。”

“李伯伯,我……”沈愈刚想开口,却是马上又被李翰林打断了,他拍了拍沈愈肩膀,“沈愈啊,还是那句话,你放心在楚州打拼就是了,只要我李翰林还有一口气在,总会护你周全。”

李翰林的这些话是当着周围众多摊主或者店铺掌柜说的。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们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与我关系匪浅。沈老虽然不在了,你们也少打他的主意。不然就得好好想想怎么面对老头子我的怒火。

“谢谢李伯伯!”沈愈再次对李翰林深鞠一躬。

李翰林转身对围观的众人摆摆手,“都散了吧,各回各摊打理生意去,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不用养家糊口啊?”

他在古玩市场内具有绝对的威望,众人离去时,脸上或多或少带着几分敬畏,生怕走慢了被这老爷子训斥一顿。

看众人都走了,李翰林这才弯腰将地上的古砚捡了起来。他一边用练功服衣袖擦拭上面沾染的灰尘,一边点头赞道:“好砚啊,大开门的宋代端砚!不成想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这么一方真正的宋砚!”

“宋砚?”沈愈不解地问,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李伯伯,这方古砚不应该是明代的吗?”

李翰林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沈愈,这方砚台是你的?”

“不是,这砚台是柳哥的。”沈愈连忙解释。

李翰林瞅了老柳一眼,笑呵呵的道:“原来是小柳的啊!不错,能收到这么一方好砚足以证明你的眼力又涨了。”

老柳赶紧摆手:“李老您缪赞了,我这纯属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有,现在这方古砚的主人已经换成小沈了。”

李翰林闻言一呆,不过马上就好似想到了什么,“怎么?沈愈这小子在你摊子上捡漏了?”

老柳解释道:“差不多吧,是我们玩了一个‘假中找真’的小游戏,彩头就是沈愈若找到真物件,就随便在我摊子上挑一件古玩。

“当然了,也不是白给他,多少也得给点钱。

“结果您也知道了,小沈眼力好,这砚台自然就变成他的了。”

老柳说完,冲沈愈眨了眨眼,并用微不可察的动作轻轻摇了摇头。

“原来是这么回事,沈愈啊,你先跟我讲一下你为什么会说这方端砚是明代的?”

沈愈挠挠头:“这话说起来可就长了,李伯伯。不如我下次到您店里再说吧?”

李翰林却好似来了兴致,“改日不如撞日,小柳,你去这店里搬几把椅子出来,咱们坐下说。”

老柳屁颠屁颠的去云雅轩搬了三把椅子出来,反正李老发话了,也不怕这家店主说他不请自来。

落座后,沈愈轻咳一声缓缓开口道:“端砚是古代名砚,最初叫什么名字已经不可考据,但因为产于唐代之端州,故名端砚。

“当然还有一种说法是产自于端溪,方才取名端砚。

“您也知道,用端砚研墨,墨汁细滑,传说端砚中的极品可长时间保证砚池水气不干。

“研墨时若是没有清水,哪怕吹一口气就能在砚池内产生水珠进而研墨。

“所谓‘呵气研墨’就是如此来的。

“而这方端砚也是如此,吹一口气砚池马上便会产生水珠。

“不过嘛,呵气研墨就是现在市场上几千块的端砚也能做到,所以这呵气研墨并不能作为判断一方端砚是否为古砚的依据……”

“啊?”

老柳正听的津津有味呢,猛然听到沈愈如此说,不由得朝沈愈望去,当他看到沈愈那有些欠揍的笑容时,马上狠狠瞪了他一眼。

沈愈好似根本没有看到,而是一本正经的继续开口:“端砚虽然产于唐代,可唐人却并不怎么使用端砚。

“因为唐人多用瓦砚,瓦砚便宜,实用、易得,结实。

“当然了,这并不是说端砚不好,而是普通人根本买不起。

“这跟当时端砚石材的开采难度有关,因为制作砚台的端石常年浸在水中,这样导致寻找端石石脉异常艰难。

“就算找到了石脉因为无法在水中开采还需要排水。

“开采一处石脉往往需放水一月甚至数月,之后还要修建道路,清理泥沙,加固石壁,采石难度比起开采金银来更要难上三分。

“整个唐代端砚的产出数量都极为的稀少。

“有人更是推测整个唐代的端砚不过数百方而已,所以这方端砚是唐砚的可能性基本可以排除。”

“端砚一砚难求的情形到了五代南唐才稍稍缓解,倒也不是说什么开采工艺提升了,而是文人愿意为端砚砸钱。

“南唐朝廷在端州置砚务官,加大开采力度。而就算这样产出也不多。

“直到北宋时,石砚才勉强与瓦砚平分秋色。

“注意,是所有的石砚,包括洮砚、歙砚在内一起的数量,这说明在宋代,端砚的产出依旧很少。

“到了元代,端砚开采基本陷入停顿,到了明永乐时期方才重新开采。”

李翰林很是欣慰的点点头,“基本功如此扎实,不愧是沈老后人。好,继续说,老头子我就爱听这些。”

沈愈接过老柳递过来的一瓶纯净水,拧开盖子饮了一口,继续道:“这方端砚,石质精良,一看就是端溪老坑石,更是极其稀有的黑端。

“黑端在古籍《洞天清录》中有着详细描写,端溪有卵石,其黑如漆,细润似玉,叩之无声,磨墨亦无声。

“石上有眼,眼中有晕,或六七相连,或排星斗之形。

“居水底,深数丈,篝火下缒,入洞方可得之!

“由此可见黑端当属砚中极品,我之前在宝玉轩做鉴定师时曾在店内见过一方差不多的黑砚,店内老师傅们一致鉴定为明初端砚。”

李翰林插了一句,“不够,这鉴定依据不够!”

沈愈毫无怯意,胸膛一挺,“此砚刻有太极图,众所周知,宋明两朝的皇家都喜道家。

“宋代有宋徽宗这位道君皇帝。

“明代有嘉靖炼丹求长生。

“但宋人的审美与明人很是不同,宋代的人不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砚台多为素砚。

“因为此砚上多了一头呆萌老虎,所以晚辈更倾向于是明初之砚。

“当然,其制砚之石可能自宋代就开采出来了,只是在明代才制成砚台。若要硬说成是宋砚也无不可!

“以上这些就是我的鉴定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