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抢亲
元书祎绕过长桌去接信,此时的急报必然是褚南星有消息了。
秦砚辞本来是站在长桌边等元书祎的,没想到元书祎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劲。
“出什么事了?”秦砚辞走到她身边。
元书祎没说话,只是将那两封信递给他。
这两封信的内容大致相同,都是说褚南星被封为景荣公主送往霍斯和亲,找元书祎求助的。
两封信的印章不同,一封秦砚辞认识,是刘景昱的私章,另一封,是江湖盟的印章。
秦砚辞叹道:“你要抢亲吗?”
元书祎看他:“你能帮我吗?”
“当然。”
尾思越缇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心中有些烦闷:“喂,本帅还在呢。”
元书祎转身对尾思越缇道:“计划有变,我们先攻霍斯,为表歉意,我带主力军,你不派人也行,攻下后依旧照盟约分配。”
“不必,即是盟友,塔国就不会坐视不理,”尾思越缇道:“何时发兵?”
元书祎道:“现在。”
秦砚辞道:“我让温琼崖跟着你,我亲自回皇城通报。”
“有劳。”
临时发兵霍斯打得各营措手不及,但好在都是训练有素,一炷香的时间就完成了集结。
士兵们本是不解,但元书祎只解释了几句,他们就变得热血沸腾又愤怒。
元书祎说:褚医官有难,希望诸君鼎力相助。
镇南营听到的:嫂子被抢,不能忍!
这份愤怒是塔国不能理解的,军队昼夜不停的奔波了三日,阿穆尔终于忍不住骂道:“我要是不知道阿柯的身份,我真以为她媳妇被抢了!”
浑克骨道:“应该是闺中密友吧,她对朋友不是一直都是两肋插刀的吗?”
尾思越缇冷笑一声,没说话。
送亲的队伍已经离开了三日,元书祎带着骑兵抄了近道,最快也只能在霍斯的御石林拦截,那处地势高,奇石多,易守不易攻,元书祎只能在军营吃饭休息的时候斟酌布控的事。
“阿柯,你先吃点东西吧。”
宋洋拿着馒头和粥站在元书祎身边:“你这样不吃不喝,身体受不住的。”
元书祎盯着牛皮舆图,脑子里都是霍斯的地形和朝堂局势,虽然知道宋洋在旁边与她说话,但她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舆图突然被抽走,许书言将宋洋手里的馒头递到元书祎眼前:“歇歇眼睛,吃点东西。”
“多谢。”
许书言顺便坐在元书祎身边:“你客气什么?”
元书祎见宋洋局促的站在那里,示意他坐在自己身边的空地:“坐,你吃东西了吗?”
宋洋抱着粥坐了下来:“吃了。”
他想了想,又道:“我们都知道你担心褚医官,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没把她救出来之前我是不会倒下的。”
许书言笑得暧昧:“你真的好喜欢褚医官啊。”
“嗯,她是我很重要的人……”元书祎说完这句话才觉得许书言说得奇怪:“我怎么觉得你笑的很……猥琐?”
许书言抬手摁了下元书祎的头:“我怎么会猥琐,明明是你对褚医官情深意重!”
元书祎:“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宋洋笑道:“你不是喜欢褚医官吗?你看营里的兄弟个个摩拳擦掌的,就是觉得嫂子被人抢了啊。”
元书祎差点被噎死:“嫂子???”
宋洋理所当然道:“虽然你年纪小,但你是军营的老大,你的妻子当然要尊称嫂子……哎,你快喝口粥。”
元书祎:“……”
嫂子就嫂子吧,军营里的人都护短,有了嫂子被抢的愤怒,镇南营的战斗力又强悍不少。
景荣公主的送亲队伍排面很大,嫁妆大概能绕皇城半圈,送亲的皇城卫都进了御石林,花轿还没进去。
就是在这个局面下,埋伏在御石林的江湖盟出手了。
排首的卫长喝道:“蜀国和亲队在此,何人靠近?”
这些江湖人身着同样的黑色劲装,戴着凶恶的面具。
从腥风血雨的江湖而来的侠客并不比皇城卫差。
岑深低声道:“不许杀人。”
话音刚落,他身后鸦鹊翻飞,霎时刀光剑影一片。
送亲的宫女太监尖叫着四处逃窜,仪仗倒地,更有甚者,逃跑时还打开嫁妆抓了两把!
褚南星一把掀开盖头,攥着匕首向外张望,外面一片慌乱,压根没人管她。
她不知道这是两国战役,还是其他的什么势力冒头,总之,先跑。
当岑深掀开轿帘,心脏都漏了一拍。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人也没有。
南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眼下虽然危险慌乱,但以褚南星的胆子还是敢跑路的。
岑深这样安慰自己,心急如焚的四下张望。
找了一柱香的时间,他腿都吓软了才在最后方的嫁妆箱后面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褚南星蹲在地上扒着箱子,前面有很强的马蹄声与厮杀声,看形式应该是蜀国和霍斯交战了。
可,为什么?她不是来和亲了吗,怎么还是打起来了?
这里是霍斯地界,要是往回跑,前面在交战,她还不清楚交战的原因,不能贸然前去求助,可要是往别的地方跑,她迷路了怎么办……
褚南星正纠结着,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她浑身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回身就将匕首插在那人的肩膀上!
“唔……”岑深吃痛的皱了皱眉,但还是笑道:“属下不是教过小姐,这种时候就要稳准狠的刺入心脏吗?”
“阿深?”褚南星瞬间就红了眼眶:“你怎么来了?”
岑深拔下肩膀的匕首,将血迹擦拭干净还给褚南星,漫不经心道:“来抢亲啊。”
“你疯了?”褚南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破坏两国和亲,按律发配边疆的……”
“放心,有人帮咱们铺后路。”岑深将褚南星扶起来:“我们得先离开这儿。”
霍斯的军队调得非常快,霍斯王子来迎亲,身后跟了五千的兵力以防万一。御石林处于霍斯边境,本就有军队驻守,岑深的江湖盟身法迅捷适合潜入,负责将褚南星带出来,元书祎的军队正大光明打过来,拖住霍斯的边疆守军,这也算是里应外合了。
褚南星从来没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近战场,披甲的战士倒在血泊中,有的抽搐吐血,有的死不瞑目,有的断了胳膊大腿却还在艰难爬行。
战马嘶鸣着响彻长空,将士厮杀游于地府,血腥从喉咙里汩汩溢出,这是神佛不曾庇佑的人间炼狱。
“阿柯!”
元书祎披着黄金甲,戴着头盔,身后的红色披风犹如战旗。
尽管红色显眼,可在战场中并不好认,但褚南星还是在千军万马中一眼找到了她。
元书祎微微一愣,孤江月霎时撤回,鲜血从敌军的脖子里喷涌而出,溅在了她的战甲上。她回过头,透过刀光剑影和四散的血液,看到了一袭红衣的褚南星。
她无声的笑了笑,打了个“先走”的手势。
岑深与褚南星共乘一匹马,他将褚南星护在怀里,胳膊也虚晃的护在她腰侧。他们两人的距离如此近,以至于他能清晰的听到褚南星声音里的颤抖与担忧。
大帅与宰执的女儿,也算是门当户对吧?况且他们二人情深至此,阿柯能为了南星破坏两国联姻,他一个江湖浪子能做什么呢?
“小姐,”岑深垂下头,在褚南星耳边低声问道:“你很喜欢柯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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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成功获救,元书祎没了束缚,孤江月如同出水的蛟龙,在战场上掀起了更盛大的血雨腥风。
尾思越缇一直在元书祎身边不远处,一刀一剑便可以杀到敌军不敢近身。
跟势均力敌的敌人并肩而战,这种感觉当真是无比奇妙。
尾思越缇一边杀敌一边惋惜道:“你真的不考虑用刀吗?”
元书祎毫不犹豫:“不。”
她仰着头看向敌军那边穿着红喜袍的男子,道:“那位便是霍斯太子?”
尾思越缇也向那边瞧了一眼:“对,那便是霍斯太子小萨罗纳。”
那男子不丑也不老,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风姿,或许在外人看来,褚南星嫁给这样的人不算委屈。
可元书祎不行,只要褚南星不乐意,就是天王老子元书祎也得把他拉下来!
“书言,牵制右翼军,阿洋带弓箭手掩护我!”
元书祎迅速跃上马,向小萨罗纳那边疾驰而去。
尾思越缇脸色一变,他知道元书祎要做什么:“喂!太冒险了!”
元书祎就当没听见,一人一剑一马闯进了敌军的阵营。
“保护太子!拦住他!拦住他!”
元书祎翻身下马躲过射来的箭羽,扬手划破一个敌军的脖子。
这边是霍斯的主战场,镇南营的兵还没有深入进来,此时杀进来的只有元书祎一人,能支援的只有在外围的弓箭手。
小萨罗纳慌了一瞬,见元书祎被围住胆子又大了起来,他眯着眼,拉弓对准了包围中的少年。
元书祎躲闪不及,那支箭羽射进了左臂。
元书祎闷哼一声,手起剑落将露在外面的箭身砍落。
透过围住少年的霍斯兵,小萨罗纳看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犹如寒潭,承载着那样恐怖的戾气与杀意。
转身!离开!
离开这里!
那一刻,小萨罗纳的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想法。
可他动不了,那少年带着来自地府的寒气一步步逼近。
小萨罗纳凭着巨大的意志力,才抬起手臂架住少年的那把剑。
元书祎冷笑一声,旋转长剑别掉小萨罗纳的武器,没有一刻犹豫,也没有一句废话,孤江月穿过了男子的脖颈,热血如泉涌,洒了他一身的喜袍。
元书祎长剑一挑,抓着小萨罗纳的头发将头颅提在手里。
“操操操!”阿穆尔震惊了:“她把霍斯太子杀了!”
许书言坐于马上,高声道:“小萨罗纳已死,你们还要战吗?!”
霍斯的兵力本就不足,凭着太子亲临才有一腔热血,可这热血让对面的魔鬼将领掀了,他们太子的头也被夺走了,战意早就泄了。
霍斯兵面面相觑,拿着武器步步后退,他们也不知道是战还是降。
“你们破坏两国联姻,两国君主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把太子的头还给我们!”
元书祎沉声道:“联姻作废,至于这颗头,告诉霍斯王,休战三日,我便将太子还你们,否则,喂狗。”
镇南营占领了易守难攻的御石林,还杀了敌方太子,士气大振,举着武器高声道:“柯帅!柯帅!柯帅!”
元书祎屏退士兵,捂着腹部,拄着长剑,单膝跪在地上。
许书言急声道:“阿柯!”
“柯帅啊!”一道身影疾驰而来,将许书言挤到一边:“您没事吧?伤重不重啊?军医军医!”
许书言不爽的皱了皱眉:“温琼崖,这是我家大帅,你这反应太夸张了吧?”
“害!这还分谁家吗?”温琼崖正色道:“秦帅要我听柯帅的,我就是柯帅的人!”
元书祎被他抓得头皮发麻,要不是腹部伤口确实严重,她恨不得一脚踹开他。
“放手,我没事。”元书祎将手臂从温琼崖的手里抽出来。
“没事儿也不行啊。”温琼崖孜孜不倦:“柯帅啊,我得劝劝您,可不能再干这种危险事儿了,您单枪匹马地就往里杀,多危险啊!”
元书祎被他啰嗦得头疼,她叹了口气:“温将军,我能劳烦您带人勘察一下御石林吗?”
温琼崖“喀”一抱拳:“末将得令!”
一名军医提着药箱走过来:“大帅,老朽帮您包扎伤口吧。”
褚南星不在,元书祎不可能让别人处理伤口,她正思索着拒绝的理由,便见到尾思越缇走了过来。
“塔国的军医不逊于蜀国,柯帅要试试吗?”
许书言道:“不必……”
元书祎:“有劳。”
“不行,”许书言抓住元书祎的手腕:“用塔国军医?你怎么想的啊?”
怎么想的当然不能与人道也。
元书祎不动声色的与他拉开距离:“放心,我自有道理。”
两人去了塔国的帅帐,元书祎拆着臂缚,尾思越缇随意扒拉着药箱:“这些药你都认识吗?”
元书祎点点头:“认识。”
“也是,毕竟你连塔国的蛊毒都了如指掌,这点药算什么。”
元书祎懒得理他,背对着他卸甲包扎伤口。
尾思越缇没想到元书祎能在自己面前脱衣,虽然是背对着,但也依稀能看到后背和肩头啊!
一些冒昧的记忆重回脑海,尾斯越缇的喉结上下滚动,不自然的抬头看着帐顶:“你对我倒是放心。”
“不放心又能怎样?”元书祎利落的包扎伤口:“你出去会引人怀疑,我若叫你转过去你定要说些挖苦我的话,君子立世坦荡,非礼勿言,非礼勿视,首领自己看着办。”
“君子?”尾思越缇嗤笑道:“我这样的人稀罕什么君子的称谓呢?小人或者奸邪反倒是褒奖。”
“柯帅提到君子,是以君子自居吗?可你的头脑与手段也并非君子所为啊。”尾思越缇歪着头,目光自下而上地打量着女子的背影,眼里带着强烈的侵略与戏谑:“柯帅文武双全,朝堂局势了然于心,不做忠臣做反贼,也是叫人惋惜呢。”
反贼。
元书祎往胳膊上缠纱布的手一顿,双眸暗淡无光:“这一点,我也很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