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门诊备要:刘善锁临床经验集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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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胁 肋 痛

疼痛部位在两侧胁肋或胁下,肝炎、胆囊炎、结肠曲综合征、神经症均可出现,常伴不同疾病的特有症状。中医学称“胁痛”,与肝胆关系密切,《灵枢·五邪》说:“邪在肝,则两肋中痛。”《症因脉治·胁痛论》说:“凡胁痛多火,皆肝脏症也。”

一、慢性病毒性肝炎

病毒性肝炎分甲、乙、丙、丁、戊型,甲型和戊型肝炎经粪-口途径传播,不形成慢性,而乙、丙、丁型肝炎可形成慢性。因此,这里所谓之慢性病毒性肝炎实指乙肝、丙肝、丁肝。乙肝最多见,其次为丙肝。此类肝炎病毒经血液和体液传播。病毒进入肝脏后,在复制过程中,引起机体细胞免疫和体液免疫应答,激发自身免疫反应,免疫反应在清除病毒的同时,造成肝细胞免疫性损伤,由于病毒不易被彻底清除,故这种损伤持续存在,导致病情迁延。临床表现有轻度、中度、重度之分,轻度可无症状,或见肝功能轻度异常。重度有乏力,纳差,腹胀,便溏,肝功能中度异常,肝掌、脾大、门静脉高压等。中度介于二者之间。中医学不易归属于某一种疾病,大致可于胁痛、痞证中求之。
证治:肝主疏泄,调畅气机,与胆相表里,肝病最易气郁,出现胁肋胀痛,郁闷不舒,横克脾胃,出现肝脾不调,肝胃不和。日久气滞血瘀,形成痞块。故其治疗不要受病毒的约束,机械地清热解毒,而应从中医的辨证入手,立方施治。《伤寒论》第37条说:“胸满胁痛者,与小柴胡汤。”第165条说:“伤寒发热,汗出不解,心中痞硬,呕吐而下利者,大柴胡汤主之。”大抵疏肝理气,健脾和胃,补虚泻实,清热解毒,可作为治疗此病的大纲。
1.少阳不和,气机不利
主证:右胁下胀痛,胃脘痞闷,体倦乏力,口干口苦,肝功能轻度异常,舌质正常,苔薄黄,脉弦细。
主方:小柴胡汤加减。基本处方:柴胡10g、黄芩10g、半夏10g、生晒参10g、黄芪30g、当归10g、板蓝根30g、茵陈10g、香附15g、川楝子10g、炒莱菔子30g、紫苏梗10g、五味子20g、陈皮10g、白芍30、甘草6g。方用柴胡、黄芩、茵陈清肝热;半夏、陈皮化痰和胃;人参、黄芪补气;当归活血养血;香附、川楝子理气止痛;白芍、甘草缓急止痛;莱菔子、苏梗消胀除满;五味子维护肝功能。
2.脾胃气虚,运化无权
主证:纳呆食减,腹胀便溏,全身乏力、右胁下不舒,肝功能轻度异常,舌质淡,苔薄燥,脉沉细。
主方:五味异功散加味。基本处方:生晒参10g、茯苓30g、白术10g、陈皮10g、甘草6g、炒莱菔子30g、紫苏梗10g、焦山楂20g、麦冬15g、石斛15g、板蓝根30g、茵陈10g、五味子20g、炒枳壳10g。方用五味异功散健脾和胃;麦冬、石斛养胃阴;莱菔子、苏梗、枳壳消胀除满;山楂消食化积;板蓝根、茵陈清热解毒;五味子改善肝功能。
3.肝胃不和,浊气上逆
主证:右胁下隐痛,脘腹胀满,纳呆食少,恶心呕逆,全身乏力,肝功能异常,舌质红,苔厚腻,脉弦数。
主方:大柴胡汤加减。基本处方:柴胡10g、黄芩10g、半夏10g、大黄10g、炒枳壳10g、白芍30g、炒莱菔子30g、紫苏梗10g、板蓝根30g、茵陈10g、香附15g、川楝子10g、五味子20g、生晒参10g、甘草6g。方用大柴胡汤通腑降逆;莱菔子、苏梗消胀除满;板蓝根、茵陈清热解毒;香附、川楝子理气止痛;人参补气;五味子改善肝功能;甘草和中。
4.气滞血瘀,胁下痞块
主证:右胁下胀痛,触之坚硬,全身乏力,恶心不欲食,脘腹胀满,面色灰暗,肝功能严重异常,舌质暗,苔少而燥,脉沉细。
主方:鳖甲散瘀汤(经验方)。基本处方:鳖甲15g、鸡内金10g、炒枳壳10g、三棱10g、莪术10g、当归10g、丹参15g、炒莱菔子30g、紫苏梗10g、五味子30g、茵陈30g、甘草6g。方用鳖甲、鸡内金、三棱、莪术软坚散结;当归、丹参活血化瘀;枳壳、莱菔子、苏梗消胀除满;五味子、茵陈改善肝功能;甘草调和诸药。
〖提示〗
40岁以下青壮年多见,面色不华,腹胀纳呆,体倦乏力为辨病要点。应做肝功能及B超肝、胆、脾检查。
处方心得:鳖甲散瘀汤为自拟治疗肝硬化的方子,慢性病毒性肝炎后期一般要用,有益无碍,根据临床表现可随症加减。如果乙肝病毒或乙型肝炎e抗原(HBeAg)阳性,说明病毒仍在复制,此时可配合应用肝复宁(经验方),处方:土茯苓500g、贯众500g、水牛角500g、连翘500g、黄芩400g,上药共为细面,水泛为丸,每次6g,一日3次。
用药心得:五味子可降低转氨酶,改善肝功能。茵陈清肝胆郁热,与五味子配合有协同作用;人参、黄芪补气,提高机体免疫功能。当归、丹参活血化瘀,能抑制免疫反应。以上诸药各证型均宜在主方内加入。

二、胆囊炎

此病分急性与慢性两种,前者发病急,病情重,突然右侧胁下或上腹剧烈疼痛,发热,恶心呕吐;后者起病缓慢,右胁下或上腹疼痛,食欲不振,恶心口苦,时轻时重或反复发作。中医学可列入胁痛一证之中,病在肝胆,有黄疸者结合黄疸病辨证施治。
证治:实火、湿热、气滞、血瘀、脾失健运、胃气上逆、砂石阻滞、蛔虫上扰等,形成了此病的复杂病机。临床所见主要是实证,疾病的前期和中期一般无虚,疾病后期,正气消耗,出现虚实夹杂,单纯虚证基本不见。故其治疗立足于去实,去实的方法主以泻腑。
1.热毒炽盛
主证:寒战高热,右胁下牵及胃脘疼痛,恶心呕吐,口干口苦,便秘溲赤,舌质边尖红,苔黄,脉数。
主方:五味消毒饮合大黄黄连泻心汤加减。基本处方:金银花30g、连翘30g、蒲公英15g、地丁15g、黄连10g、黄芩10g、大黄10g、炒枳壳10g、生石膏30g、知母10g、寒水石30g、香附15g、川楝子10g、甘草6g。有黄疸加茵陈50g。方中金银花、连翘、公英、地丁、黄连、黄芩清热解毒;大黄通腑泻热;石膏、知母、寒水石清热泻火;香附、川楝子理气止痛;枳壳理气降逆;甘草调和诸药。
2.肝胆湿热
主证:发热午后为甚,胃脘及右胁疼痛,恶心不食,黄疸,口苦口粘,舌质边尖红,苔黄腻,脉弦数。
主方:龙胆泻肝汤加减。基本处方:龙胆草10g、栀子10g、车前子30g、生地15g、木通6g、柴胡10g、当归10g、黄芩10g、泽泻20g、茵陈30g、炒枳壳10g、香附15g、川楝子10g、甘草6g。方用龙胆泻肝汤清利肝经湿热;茵陈清热退黄;枳壳理气降逆;香附,川楝子理气止痛。
3.气机阻滞
主证:右胁疼痛,牵及右侧肩背,心情不舒时疼痛加重,纳呆食减,嗳气口苦,舌质正常,苔薄白,脉弦。
主方:柴胡疏肝散加减。基本处方:柴胡10g、川芎10g、炒枳壳10g、白芍30g、香附15g、川楝子10g、炒莱菔子30g、紫苏梗10g、黄芩10g、鱼腥草30g、茵陈30g、当归10g、甘草6g。方用柴胡疏肝散疏肝理气止痛;莱菔子、苏梗降逆和胃;黄芩、茵陈、鱼腥草清肝热;当归配川芎活血;甘草调和诸药。
4.瘀血阻络
主证:右胁牵及胃脘疼痛,日久不愈,纳呆食减,嗳气口苦,舌质暗或有瘀斑瘀点,苔薄白,脉细。
主方:桃红四物汤合失笑散加减。基本处方:当归10g、川芎10g、生地30g、白芍30g、桃仁10g、红花10g、柴胡10g、黄芩10g、丹参30g、香附15g、川楝子10g、炒莱菔子30g、紫苏梗10g、茵陈30g、生蒲黄10g、炒灵脂10g、甘草6g。方用桃红四物汤活血;白芍、甘草缓急止痛;香附、川楝子理气止痛;蒲黄、灵脂活血止痛;柴胡疏肝;茵陈清热;莱菔子、苏梗下气消食。
5.胃气上逆
主证:右胁疼痛,胃脘撑胀,恶心呕吐,嗳气口苦,纳呆不欲食,大便秘结,舌质正常,苔厚,脉弦滑。
主方:大柴胡汤加减。基本处方:柴胡10g、黄芩10g、半夏10g、大黄10g、炒枳壳10g、白芍30g、炒莱菔子30g、紫苏梗10g、香附15g、川楝子10g、竹茹20g、龙胆草10g、甘草6g。方中柴胡疏肝;黄芩、龙胆草清热;大黄通腑泻热;枳壳、莱菔子、苏梗理气降逆;半夏、竹茹化痰止呕;香附、川楝子理气止痛;白芍、甘草缓急止痛。
6.蛔虫上扰
主证:右胁钻痛,突发突止,疼痛向胃脘、右肩放射,痛时恶心呕吐,或有蛔虫吐出,不发作时右胁憋胀,口苦纳呆,舌质有瘀点,苔薄白,脉紧。
主方:乌梅丸加减。基本处方:乌梅15g、川椒6g、当归10g、黄芩10g、黄连10g、白芍30g、炒枳壳10g、大黄10g、香附15g、川楝子10g、半夏10g、陈皮10g、甘草6g。方中乌梅酸敛安蛔;川椒杀虫止痛;当归活血通络;黄芩、黄连清热;枳壳、陈皮、半夏理气和胃止呕;大黄通腑泻积;香附、川楝子理气止痛;白芍、甘草缓急止痛。
7.砂石阻塞
主证:右胁支撑疼痛,痛连胃脘,脘腹憋胀,食后不舒,有时可伴黄疸,B超可见胆囊或胆道有结石存在,舌质有瘀点,苔薄白、脉沉弦。
主方:清胆排石汤(经验方)。处方:金钱草30g、海金沙15g、火硝10g、芒硝6g、威灵仙15g、鸡内金10g、炒枳壳10g、香附15g、川楝子10g、鱼腥草30g、甘草6g。方中金钱草、海金沙清热排石;火硝、芒硝清热化石;威灵仙、鸡内金消积化滞;枳壳、香附、川楝子理气止痛;鱼腥草清热止痛;甘草调和诸药。
〖提示〗
胆囊炎的主症除右下胁疼痛外。恶心呕吐、不能进食为常见症状,易与急性胃炎混淆,应予注意。右胁下疼痛为其鉴别要点。多数可伴低热,应做肝胆B超检查。
处方心得:通腑泄热、疏肝理气为治疗此病的大法,大柴胡汤为有效方剂,根据临床表现随症加减。
患者呕吐气逆,服药困难,方药煎好后少量频服。对药不能入者,可将药物装布袋内水煎局部热敷。
用药心得:大黄通腑泄热,一般要用;香附、川楝子擅治胸胁疼痛;甘草、白芍缓急止痛。以上四味在主方中应加入。

三、结肠曲综合征

此病是由结肠在肝或脾的弯曲部积气过多而出现的一组证候群。临床并不少见,须与慢性肝炎、胃炎、心绞痛等病鉴别,这些疾病存在时此病易被忽略。中医学属于胁痛、谷气之范畴,《金匮要略·五脏风寒积聚病脉证并治》说:“ 气者,胁下痛,按之则愈,复发,为 气。”
证治:肝气郁结,经脉阻滞,见胁下疼痛。肝气横克脾胃,或饮食所伤,出现脘腹胀闷。心经被邪所扰而精神抑郁,心悸失眠。气机不调,聚湿生痰,痰浊中阻,又可加重病情。故其治疗应注重调气、活血,化痰。
1.肝气郁结
主证:胁下憋胀疼痛,或一侧或双侧,按之疼减,随情绪变化发作或加重,纳谷不香,心烦易怒,睡眠不宁,或伴胸闷胸痛,舌质正常或略暗,苔薄白,脉弦。
主方:柴胡疏肝散加减。基本处方:柴胡10g、川芎10g、白芍30g、炒枳壳10g、香附15g、川楝子10g、炒莱菔子30g、紫苏梗10g、郁金10g、生山楂20g、茵陈10g、甘草6g。大便秘结加大黄8g。方用柴胡疏肝散加郁金,重用白芍疏肝解郁,理气止痛;莱菔子、苏梗消胀除满;山楂消食化滞;茵陈清肝胆之热,调和肝脾。
2.气滞血瘀
主证:胁下胀闷疼痛,按之不减或痛甚。纳呆食减,心烦惊悸,或伴胸闷胸痛,舌质暗或有瘀点瘀斑,苔薄白,脉弦细涩。
主方:柴胡四物汤加减。基本处方:柴胡10g、黄芩10g、半夏10g、北沙参10g、当归10g、川芎10g、生地15g、白芍30g、生蒲黄10g、炒灵脂10g、香附15g、川楝子10g、生山楂20g、茵陈10g、甘草6g,大便秘结加大黄8g。方用小柴胡汤和解少阳;四物汤活血;蒲黄、灵脂活血止痛;香附、川楝子理气止痛;山楂消食化滞;茵陈清肝热而和胃。
3.痰浊中阻
主证:胁下胀闷疼痛,按之不减,恶心吐食,头痛眩晕,心悸失眠,体倦乏力,舌质正常,苔腻,脉弦滑。
主方:导痰汤加减。基本处方:茯苓30g、半夏10g、陈皮10g、炒枳壳10g、竹茹20g、白芍30g、香附15g、川楝子10g、天南星10g、钩藤30g、菊花15g、生龙骨30g、生牡蛎30g、琥珀30g、甘草6g。大便秘结加大黄8g。方用导痰汤涤痰开结;香附、川楝子理气止痛;白芍、甘草缓急止痛;钩藤、菊花息风止眩;龙骨、牡蛎、琥珀镇惊安神。
〖提示〗
主诉为左或右胁下胀痛不舒,左侧多见,极易与肝胆脾胃病或心绞痛混淆,在肝胆B超和心电图检查无异常的情况下应想到结肠曲综合征。此病与情志关系密切,精神强迫、神经敏感者易发,属于功能性疾病的范畴。
处方心得:柴胡疏肝散和柴胡四物汤为治疗此病的有效方剂。伴头痛眩晕、心悸失眠者用导痰汤。
用药心得:大黄通腑泻积;莱菔子、苏梗、陈皮消胀除满;香附、川楝子理气止痛。上药在主方中均宜随症加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