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太极情感逸事
他一手搂着庄妃,一手拥着宸妃,和他睡一个被窝的却是皇后。皇太极在这姑侄三女的身上享尽人间风流。而他的江山正是在他女人的天姿国色下“如此多娇”。
娶了一位兰质慧心的女子
大玉儿嫁入之初,并没受到宠爱。半年后,当他从前线回来,发现她不仅貌如美玉,更富惊羡的才气,此时这位四贝勒爷才另眼相看她。一手工整的小字“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番对三国历史和金明现实的深邃解读,让他不得不赞“她真是兰质慧心”……
天命十年(1625年),即努尔哈赤迁都沈阳的第一年,一支军队冒着严寒、风尘仆仆地进入后金前都城——辽阳。四贝勒皇太极的宅第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入城的是一支送亲的队伍,一支给皇太极送亲的队伍。当四贝勒府第的喜筵开始的时候,努尔哈赤笑了:“科尔沁将永远地绑在后金的战车之上了。”
那位新嫁过来的新娘不是别人,正是科尔沁草原上最高贵的莽古思的孙女、皇太极的正室大福晋哲哲的侄女、宰桑贝勒的小女——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这一年,她刚刚十三岁。
这位名叫布木布泰的姑娘,就是皇太极的庄妃,又叫大玉儿,她是大福晋即皇后哲哲的亲侄女。姑侄同侍一个男人,在满清并不少见。最后她成为了历史上有名的孝庄皇后。
墨黑的天穹已经飘下万千条密密的雨丝,四贝勒皇太极府第两株古槐上的黄叶在雨水的冲刷下,正一叶叶地落下,旋转着寻找最为合适的归宿。高挑的屋檐在黄晕的灯火映射下,闪着一层油亮的光彩,像是披上一层淡淡的朦胧的飞絮,不时地随雨水的滑落均匀地变幻着微微的细纹,流泻一地……
初嫁的姑娘总是有一段适应期的。几日的新鲜缠绵,让她更加依恋这位高大伟岸的丈夫。刚刚嫁过来一个月,还没有落稳脚跟的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不得不跟随着她的丈夫皇太极匆匆迁往沈阳。
马背上颠簸不定的家园,就仿佛地上的无数河流,总该有一个去处的。
她缓缓起身,走到铺着绫罗锦被的炕铺,热气在空气中散发,或许在这令人忧郁的季节,只有温暖的炕铺才是最好的归宿。她在幻想,幻想能够蓦地出现他高大的身影,幻想他伸出有力的臂弯轻轻地将自己揽在怀中,如果能这样,那么她这一只随风飘荡的小船,便会拥有停泊的港湾。
可惜,那幻想中的高大身影如同在悠悠水边上,被波浪不停地拍打着,变得模糊不清。而自己的生命之船何时才能安然地停泊,行程有多远,一切都说不清楚。或许,那高大的身影正与姑姑大福晋哲哲相拥而眠呢?
转眼半年多时间过去了,布木布泰作为新嫁来的蒙古新娘,并未像她的姑姑那样引起很大的轰动。十二年前,姑姑作为科尔沁部的政治联姻初嫁四贝勒皇太极时,努尔哈赤竟破例让皇太极亲自迎至辉发扈尔奇山城。而自己只是由哥哥吴克善台吉像是送一件礼品似的送到大金。对于此时已拥有好几位福晋的皇太极来说,她只不过是一个侧室罢了,尽管她美丽温柔、秀美无比。
外面又是雨声淅沥,布木布泰坐到妆镜前,解下高挽的双鬓,如墨的柔丝瀑布般倾泻下来。镜中的人儿,眉如翠羽,肌似羊脂,一双凤眼,秋波漾漾,抚额的白皙的手指,春笋纤纤,有如月中嫦娥、九天仙女。
布木布泰转向南面一幅黄色幔帐下的佛龛,摇曳的烛光映着黄幔后时隐时现的一尊佛像,在接受蒙古文化的同时,她也接受了信佛的传统。大凡遇到喜事或烦恼,她都会对着这尊佛像诉说一番,这佛像成了她的寄托、她的依恋、她的知心朋友。
布木布泰端一盘银丝酥梨膏馅饼恭敬地放在佛像前,清茶漱口后,她跪下纤细腰身嘴里喃喃不停,神情肃穆。
佛就是这样灵验,皇太极从前线回来了。
推开这扇厚实笨拙的木门,皇太极就几乎难以抑制心头的冲动,要不是和他一道回来的布木布泰的侍女乌兰侍立在侧,他一定会加快步伐。当布木布泰带着一身初春的朝气嫁到辽阳时,已有众多福晋的他确实没有把眼前这个娶来不太久的科尔沁女子放在心头,与其说她是自己的侧室,倒不如说是大福晋哲哲的伴女。直到有一天,他偶尔来到这木屋时,发现这柔弱的美貌女子竟有令他刮目相看的才气。
一方素白的锦缎手帕,上面写满了蝇头小楷,字迹娟秀,十分工整。旁边还画有一幅淡淡的水墨画,两崖高耸对峙,一水排闼而来,中间千帆竞发,江水奔涌而下。
“这画是何意?”皇太极惊诧这小女子的才艺。
“贝勒爷,看字知画,汉人所谓的诗中画、画中诗。”布木布泰小声应道。
细瞅工整小字,竟是“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下面是读《三国演义》的一些心得体会。
“你能阅读《三国演义》?父汗最喜爱此书了,一直夸赞该书是一本好书,读了它,不仅能知道三国时代的一些故事,而且能从中学到不少学问。可我还未完整地看一遍呢!”皇太极忽然觉得布木布泰犹如一泓幽深的潭水,深不可测。
“小女在来到辽阳之前,就听父亲说过,读史使人明智。古往今来,成就伟业的人有谁不嗜书成癖。我想,父汗喜欢读《三国演义》可不会是把它当做一种爱好。”布木布泰脸色涨红,诚恳地说。
“不错,父汗常常提及,他是在读历史,他敬佩曹操远大的胸怀、坚韧不拔的创业精神,更赞成他善于用人的度量和气魄。他喜欢诸葛亮的出众的计谋,料事如神的预算,还有他对蜀汉的忠诚,虽然出师未捷,但足以名垂千古。父汗常说《三国演义》还是一部兵书。其中兵法韬略,让人感喟不已。官渡之战中,曹操千里奇袭;赤壁大战中,周瑜的苦肉计等妙策,确实让我们这些人开了眼界。”皇太极对父汗向来恭敬有加,提及父汗的深谋远虑,赞不绝口。
布木布泰知道皇太极在汗王的熏陶下,自幼喜欢读书,对历朝的典籍很有研究,喜读《春秋》。在这一点上,可谓是难求的知己,她白皙的脸庞泛着兴奋的光晕,抬起俊美的双眸,认真地道:“贝勒爷,依贱妾之见,父汗喜欢《三国演义》还有更深的原因,那就是无论刘备还是曹操,都是能够创造历史的英雄,而这些英雄又是应天而生,受命于天,得王道者得天下。而今,虽然大明朝幅员辽阔、兵多将广,但实际上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依贱妾的短见,而今的大明恐怕是一辆快散架的战车,大明江山不会很久了。”
皇太极的两道剑眉下的大眼显出惊羡之意,他怎么也想不到科尔沁部中,竟还有这样的奇女子。她胸有治国之策,才智聪颖,看事透彻,要不是女儿身,肯定能成为科尔沁部的盟主,她真是兰质慧心。
布木布泰的芳心已被身后逼人的男人气味所浸染,她忙把秀发拢到肩后,美丽的脸庞浮现出一种勾人的妩媚,随着轻盈的碎步,频频放出年轻女子的青春与浓得化不开的热情。
“贝勒爷,贱妾还以为贝勒爷去了大福晋那儿呢。”娇滴滴的嗓音带着女性的魅力四处辐射,晶莹的眼眸中溢彩流光,一张俊颜俏容上已飞起两团酡红。
布木布泰的陪侍女乌兰忙着把一条狐裘坎肩披在布木布泰的白如凝脂的双肩上,道:“贝勒爷,您不知道,本来福晋是要亲自去向大福晋问安的,是奴婢不让,奴婢是怕贝勒爷回来时,屋中无人。贝勒爷知道大福晋拉起家常话来总是没完没了,而我家福晋又不怎么喜欢扯些无聊的事儿,有那空儿,还不如看会儿书、弹会儿琴呢。”
皇太极道:“哲哲福晋是喜欢她的侄女,怕她不习惯贝勒府的生活。”
布木布泰应道:“要说不习惯,那就是不见了蒙古包,不见了千里草原,长河落日,大漠孤烟。想现在,该是牛羊入圈的时节了,草原上定是到处飘散着诱人的奶香。”
乌兰冲了两杯奶茶,道:“这可是今天才挤出的鲜奶。”
皇太极握杯在手,嗅了嗅,道:“真香。”一饮而尽。
“告诉你,用不了几天,大金的八旗就要进入科尔沁了。”皇太极神秘地一笑。
“难道科尔沁又有大难吗?”布木布泰神情顿时有点紧张。
“没有什么,察哈尔的林丹汗控制科尔沁的贼心不死。不过,这回科尔沁倒是很快求援,没再做墙头上的草。只有父汗才是他们最稳固的靠山。”
布木布泰的脸一红,她当然知道自己的爷爷莽古思曾被努尔哈赤捉住又放回的事。对此,布木布泰十分佩服努尔哈赤对蒙古各部所表现出的宽容器量。现在,在她爷爷的帐篷中还保存着努尔哈赤所赠的蟒衣、裘帽、靴带、鞍马等物件。当年九部联军失败的明安及莽古思均被后金英明汗王授予三等总兵官,隶属满洲正黄旗。
布木布泰侧目那南墙下的佛像,更是一番感慨:建州女真人信奉萨满教,敬天神;而蒙古各部却信奉佛教中的喇嘛教。喇嘛教是藏传佛教,在蒙古地区传播极广,几乎人人信奉。喇嘛教中有好多派别,其中以元代宗喀巴开创的俗称黄教的一支最为盛行,蒙古人总是虔诚地信奉黄教。她知道,父汗努尔哈赤本来对喇嘛教并无好感,但对蒙古人信奉的东西,从不横加干涉,而是保护、共容。她也知道,蒙古各部的分歧归根结底是教派的分离。察哈尔的林丹汗自以为部落强大,改信与黄教对立的红教,致使信仰出现危机,互相征伐不止。英明的努尔哈赤借此尊崇起喇嘛教的黄教。此举一举征服了大多数蒙古人之心。去年,蒙古科尔沁部的军师苏喇嘛来到时,努尔哈赤从座位处站起趋步,热情相接,设宴款待,记得苏喇嘛亲口对自己说:“英明汗善于养人又优待喇嘛,关心黄教,我真想在此不走了,就死在这里吧。”
佛教的偈语总是那样准,苏喇嘛果然死在辽阳。努尔哈赤在辽阳城南门外,辟出地段修庙安放,还委托同在辽东的巴噶巴喇嘛主持祭礼,对于蒙古人来说,这真是莫大的安慰。
布木布泰道:“那么伐明的步伐又要为了科尔沁而耽搁些时日了。不过,贱妾以为,纵然明朝是架破车,也不能急于摧毁,毕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而满蒙是要结成铁板一块,才能持久长远,既然林丹汗一意孤行,已经成为后金的腹心之患,不可不除。但愿贝勒爷马到成功,一举荡平。”
皇太极频频点头,道:“我想父汗也是这个意思,不然不会放下宁锦、山海关而调兵向西。”说着,皇太极眯缝着眼,走上前,把布木布泰颈上的银色狐裘整了整,道:“福晋,你难道是智慧的化身吗?”
他捧起布木布泰的脸,迫使她收回已经显得悠远的眼神,将她的目光拉回到自己的身上,吩咐侍女乌兰道:“你去歇息吧!”
乌兰应声而出,心里美得如同自己被临幸一样。即使是一个婢女也看得出:皇太极在众多贝勒中愈发显得耀眼,那将来的汗位……
室内的烛火映着布木布泰脸上两道浅浅的红晕,她知道皇太极要做什么。不知是对此事的反应不够敏感,还是她仍沉浸在对科尔沁的向往之中,她呆呆地愣了一会,直至自己柔软的十指被那刚劲有力的大手紧握在掌心,直至皇太极的另一只手顺着她纤细的腰肢爬上胸前的蓓蕾。
大她二十一岁的皇太极给她的感觉更像是父亲或长兄。每每此时,布木布泰的脸都燃烧着一层羞红的火焰,瑟索着娇躯,如同一只惊恐的兔子在皇太极的强壮的身子下左右闪挪,全没有她论事时的从容。有好几次,她都想刻意曲承,做出不胜欢娱之态,但总是不能够尽显女性的风流妩媚。好在剽悍的皇太极也不顾及,只是吸取她口里的芳甜,攫取她的乖巧顺从,满足于她的红润光彩、晶灿的眼神。
“该生火了呀,大福晋屋里可是暖烘烘的,你总是这样节省,又不是没有木柴。”皇太极趋身而进时,刚脱去外氅便感到一丝寒意。
“等这场秋雨过去后再说吧。”布木布泰斜仰着身子,将皇太极引向炕铺……
阴雨过后,往往预示着一个晴朗的白昼。晨光几乎是陪着清冷的气息一道爬过那扇木制的窗棂,在布木布泰慵懒的裸露着的肩上、背上印下几条明暗相间的线条,同时使得她的肌肤泛起诱人的光彩。
皇太极张开口便含住她娇软的玉耳,温热的舌尖舔弄着她耳根,不时轻啮着。
布木布泰“唔……”地闷哼了一声,道:“贝勒爷,您还不去大政殿,不是说有出兵的军情吗?”
那语气好像没有激情过后的余情与温热,在皇太极看来,有些冷淡,昨夜的媚感都成了缥缥缈缈的空气。皇太极真的吃惊于她的定力,难道在她身上没有狂热的血液奔流,不然她怎么可以一脸淡然,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呢?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皇太极猜测着,不能确定她的心意。好比激情过后,她脑海、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一点也不懂,也猜不到。
皇太极当然想找到答案。
“福晋,你到底在想什么呢?”皇太极扳过她的身子,皱着眉问,“想家了吗?”
布木布泰摇摇头,“我没有想什么。”声音维持平淡的语调。她至少明白,在这个男人的社会里,决定大事的谋略还没有她的份儿。她坐起来,披上外衣,坐到一张木制的矮桌前梳理她那一头长长的秀发。木桌上放着一个雕花的小木盒,里面盛着着妆的饰品,而那面木条镶框的小铜镜,斜斜地放置在木盒上。镜面泛起一片光影,皇太极看不到她镜中的脸。
淡黄的光柱照在她的背上,那光柱里飞动着无数纤尘,似是增加了她丰盈温热的胴体的一种暖色,这恰与灰蓝色的墙壁的冷色形成一种对比。对比无处不在,柔滑而富有弹性的肌肤与木桌、木椅、木盒子、木窗棂的坚实,同样也映射着质感上的差距。
皇太极道:“福晋,这里是有些简陋了。”
布木布泰梳理已毕,迎着光柱站起,道:“贝勒爷,科尔沁的姑娘过不惯奢侈的生活。再说,咱金国从富裕上总是比不上明朝,古人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忧劳可以兴国,逸豫可以亡身’都是千古至理。贱妾感到这里的生活强似以往。只要科尔沁不再有兵火涂炭、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那贱妾就感到无比满足了。”
皇太极低声说道:“这次我率军前往科尔沁,真想带上你。”
布木布泰淡淡地道:“女人回去又有何益?再说还有大福晋,她可是来这儿十几年了。何曾回去过呢?”
斜照进来的晨光把皇太极的伟岸之躯和布木布泰的玲珑娇小浑然地统一为一个十分协调的整体。刚中有柔,粗中有细,媚中有拙,静中有动。整个屋子充满了无边的青色,洋溢着美的诱惑,震撼着彼此的心灵。
听了布木布泰的表白,皇太极感觉到有说不出来的滋味,像是喝了满满的一碗琼浆醇酒。带着回味,他离开了布木布泰的房舍。
布木布泰也不挽留,只是倚在门框边,目送皇太极远去。皇太极行至庭院门口时,回望了一眼,灰蓝色的墙壁上已有斑斑驳驳的沧桑的痕迹,而倚在那痕迹旁的布木布泰无疑是这屋舍里年轻而活跃的生命。
妹妹要把姐姐嫁给丈夫
为了科尔沁,庄妃竟向丈夫“力荐”亲姐姐海兰珠,赞称海兰珠“虽然说不上有智慧,但尽妇人之道,她或许比我和哲哲福晋都强。”皇太极一听,更加感动不已:“爱妃真是一个品貌俱佳的女子。”
天命十一年(1626年)九月一日,皇太极举行盛大而庄严的即位大典。这天,风和日丽,天气晴朗。天刚刚放亮,以代善为首的三大贝勒以下的诸贝勒大臣及文武百官齐聚在大政殿等候,备好了一切登基大典所需的法架卤簿。皇太极身着盛装礼服率群臣先祭堂子、焚香、向天跪拜行礼。礼毕,返回大政殿,群臣行三跪九叩礼并盟誓。
望着这一切,皇太极感到由衷的满足。人畏天命,对天发誓,就是要用天的意志来约束他们的行为,达到上下同心同德、人心安定,服从他的治理,维护他的地位。他看到列在嫔妃之中的布木布泰终于露出了笑容。
皇太极半躺在清宁宫御榻上,手上捧着一部《孙子兵法》挑灯夜读着。寝宫内室里传来一阵凉阴阴的窸窣之声,像细风那样低语着,还有迟缓轻放的脚步声从这间屋里传到那间屋里。这当儿,屋外的黑云又被风吹得薄淡起来,隔着窗子能看见流动的云彩如漫浸在河滩的水,从窗外挤进来的夜色,在已点上的烛光的通照下,显得无影无踪。
那来回走动的声音就是由庄妃博尔吉特氏(即布木布泰已升封为庄妃)发出的。
“汗王,看你连日操劳,身子日渐消瘦,吃些点心吧。”布木布泰手捧时新的鲜果款款而来。
“噢,”皇太极侧过身子,“放那儿吧,我还有几份奏折没看完呢,看看这汉人的《孙子兵法》心里亮堂不少。打仗着实是门大学问。哎,悔不听范文程之言,还有爱妃你的意见。”
庄妃淡淡一笑,道:“汗王,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范先生说得对,不必和大明争一日短长。为妾倒十分关心这次出征林丹汗的大事,不能让其他贝勒去吗?”
皇太极哈哈大笑:“爱妃,先汗在世时,哪一仗不是他老人家亲领八旗子弟冲锋陷阵?”
庄妃知道多劝无益,取一块金糕递给皇太极,道:“为妾有一事相求,不知汗王意下如何?”
“说说看。”皇太极拥着布木布泰的双肩,歉然一笑,“我猜是不是……”
庄妃脸一红,道:“汗王想哪里去了。为妾想,汗王此次出征察哈尔,顺便去看一下为妾的父母,对了,还有姐姐海兰珠,至今还未嫁人。”
皇太极心生柔情,道:“我当然会去,科尔沁是大金国坚不可破的联盟,怎么能不去呢?”
“汗王,”庄妃诚恳地道,“为妾不是那个意思,为妾想,如果汗王瞧得上姐姐,不妨迎娶回来,我们姑侄姐妹都能在一起。现在哲哲大福晋也时常提起这事,不知跟汗王说了没有?”
皇太极道:“有你在我左右,本汗已知足了。”
庄妃轻叹一声道:“可是,我们姑侄二人都没有为爱新觉罗争气,至今未添男丁,这让我们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皇太极道:“看你说哪儿去了。”说着用手指轻弹庄妃雪白的贝齿咬着的嘴唇。俊美的眸子落在她半合着的眼睑上,望着那令人心醉神迷的柔媚脸庞,皇太极被深深吸引住了。说实在的,皇太极宁锦之败的耻辱感就是在庄妃的柔情抚慰下很快地淡出记忆的,没有因此而绝望。皇太极撩了撩布木布泰粉颈上的狐裘,道:“唇芬郁如兰,舌甜如蜜香,有福晋你在,我还奢望什么呢?”
庄妃按了按微耸的酥胸,吐了一口气道:“汗王要是去见我家姐姐,恐怕就不会这么说了。”
“是吗?”皇太极笑了,笑得颇有深意。兴致遂增,话也难得地多起来,“我出征的日子,爱妃都在宫内做什么?”
庄妃道:“能干什么呢?有时去找大福晋说说话,有时闲着无事,就随便画几笔。”
“好,拿来看看。”皇太极道,“再添些点心,上壶酒。”
庄妃有说不出的高兴,自皇太极即位以来,这实在是他第一次在寝宫中要饮酒。至少在她看来,皇太极从宁锦大败的阴影中解脱出来了。当初,刚刚宣誓登基的皇太极为报父仇,亲率十一万八旗子弟围攻宁锦。大臣范文程竭力反对被斥,去管理屯田事宜了,布木布泰根本插不上嘴,须知在金国那是男人的天下。不像大明朝当时西宫生事,明天奶妈子也能当家。当时明熹宗天启帝就特信任自己的乳母客氏,尊为奉圣夫人,而和奉圣夫人结成“对食”(明宫里太监的相好)的太监魏忠贤也陡窜至九千岁,明宫里污秽熏天,朝纲颓废,正直大臣都生活在血雨腥风之中。唯有宁锦的袁崇焕身不在朝中,又加上抗金有功、守土有方,连魏忠贤也不敢贸然下手。本以为马到成功的皇太极于天启七年,即天聪元年(1627年)率军进攻宁锦,谁知,刚一交战,即损兵折将,继父亲之后又一次遭到惨败。明人称此役为“宁锦大捷”。皇太极遇到的对手袁崇焕是有胆识的人,他既叹服,又顾忌莫深。为此,皇太极有近半年多的时间不曾开颜笑过。
庄妃又摆上几盘蜜食:栗子糕、蜜海棠、蜜红枣和油酥核桃。手里把持一壶御酒,刚一开启,便香气逼人。
“好酒,”皇太极赞道,端起一杯,一口喝干,“爱妃也喝一口暖暖身子。”说着捡起两颗海棠送入口中。
庄妃皱起眉毛,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那辛辣的液体直往肚里窜,虽然知道自己不能喝白酒,可那辛辣的感觉还是挺新奇、挺过瘾的。带着醉意的潮红布满了秀美的脸庞,布木布泰揉着凤眼,道:“三五之夜,明月映窗,为妾很是想念汗王,就画了一轮圆月,要不,汗王给定个名。”
呷着一口酒,皇太极伸过头来,在明亮的烛火下,仔细欣赏了一阵:“嗯,不错,不错,女儿工笔,纤细柔嫩,也不乏精致,形神兼备,有意境。”
画面上为一轮满月,月内绘有广寒宫殿阁之形,宫前有一女菩萨坐像,两旁各有一名执扇侍女,菩萨头上绘有佛光。
“按汉人说法,这不是太阴星君吗?”皇太极指着女菩萨道,“宇宙万物都是依循阴阳对应的秩序而共存的。比如男女,你是太阴,朕是太阳了。”
“那当然,白昼司光之日被称为太阳,汗王就是大金国的太阳。而太阴,为妾可不敢应承下来。”庄妃深情道。
“爱妃,”皇太极道,“这广寒宫里的嫦娥不就是你吗?希望你下次能画得灵气些。”
庄妃心一凉:嫦娥,谁不知道普天下的人一谈起寂寞二字,不都用嫦娥来比喻?汉唐诗人李商隐不是有“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的诗句吗?汗王说这话有何用意呢?
皇太极道:“怎么样?本汗猜对了吧。”他微微扬起头,动了动嘴角,将目光回放到庄妃脸上那对聪颖灵活的大眼上,望着这张近在咫尺、清纯无邪的脸庞,她的甜美的气息撩动着他的感官,皇太极似乎有些眩晕。他的目光再次掠过庄妃那细腻优雅的颈项,往下到她那起伏有致的胸脯、纤细的腰肢,感到体内有暗流在温热地流动,不由抿了抿自己厚实的嘴唇。
一杯下肚,庄妃感到整个房里都暖烘烘的,陡然生出的冷意很快被酒力驱散了,她笑道:“汗王猜对了什么?”
皇太极不言,却伸手揽住了庄妃纤细的腰,轻轻拉向自己怀中。庄妃也袅娜着倒下去,不禁有些神形散荡,不由得把自己凹凸有致的胴体紧紧地贴在皇太极身上,一张精雕细琢的脸庞荡漾着笑容,嘟着嘴沾在皇太极身上。她觉得全身发痒,活像几百只蚂蚁爬到身上来一样,模糊的感觉中有只手轻拂开了她颊上的发丝,蒙眬的醉意让她慵懒的腰身不想直立,只能靠着他做支撑,连动也不想动。那短暂的瞬间,布木布泰竟感到难言的紧张和羞涩,或许还有其他别的什么,但那些感觉转眼间便被屋内变幻的烛火消融了,她尽情享受着皇太极的恩宠,原先的一切幻想就像迷路的鸟儿终于找到一片可以栖息的树林。
皇太极越发爱怜起来。他紧紧地拥着庄妃这只兼有美貌与智慧的科尔沁草原上的夜莺,如同拥着一汪温暖的春水,把自己连日来为出征备战而滋生的烦躁、紧张都融化了。一直轻揽在庄妃腰间的手抚向她小巧的肩头,开始轻轻的、渐渐地肆无忌惮起来。他从庄妃的呻吟中感受到了生命力量的爆发。他终于在一阵酣畅中摆脱了束缚,重新焕发出新的活力,这种感觉或许已不能在大福晋那里寻到了。他深感自己需要这种感觉,需要这样的女子来再次展示他人中龙的精神。
平静之后的皇太极轻声道:“爱妃,我真想让爱妃替本汗生下骨血。若是那样,我就能放心地把整个后宫都交给你了。”
庄妃眼圈一红,这何尝不是她的一块心病呢?她幽幽地道:“汗王,汗王如此看重科尔沁,真叫我们姑侄难以回报。正因为如此,为妾才想,要不就把姐姐海兰珠招进宫来,她虽然说不上有智慧,但尽妇人之道,她或许比我和哲哲福晋都强。”
皇太极一听,更加感动:“爱妃真是一个品貌俱佳的女子。”
“不敢承夸了,上次还不差点把我撵回科尔沁去。”庄妃嘴角一翘,眼睛里就是几点泪花闪烁。
柔情正浓的皇太极立刻清醒过来,他感激地看了庄妃一眼,伸手把庄妃柔滑的小手握在胸前。庄妃脸上红晕刚退,这时又忽地涌上双颊。
同侍一夫姐妹情
艳福不浅的皇太极,一手搂着妹妹庄妃,一手拥着宸妃,而同睡一个被窝的却是皇后,直叫他美得合不拢嘴。常言道,女人天生爱吃醋,但这姐妹和姑姑共侍一夫,却能相事平安、和谐共处。这成了后人乐此不疲的一段美谈。
盛京,金色的琉璃瓦在秋阳下金光灿灿、熠熠生辉。自从英明汗努尔哈赤迁都盛京之后,开始大兴土木、营造城池、招募良将、建筑宫殿,把盛京妆扮得如同仙境,足可以与大明的北京城相媲美了。
英明汗当初把沈阳城开了四个门,率六宫后妃满城文武移都之后,便改名为盛京了。皇太极变四门为八门,更加气派。中置大殿,名为笃恭殿。前殿名崇政殿,后殿名清宁宫,均是雕梁画栋。东有翔凤楼,西有飞龙阁,楼台掩映、流水潺潺、花木扶疏、曲径通幽,很是雅丽恬静。虽是关外都城,不亚大明宫阙。
庄妃身着粉红色的旗袍如行云流水徜徉在盛京后宫的御花园中,婀娜的身材如风摆杨柳,高高的髻儿、两弯鬟儿压在白嫩的颈子上,越发显得黑白分明。她淡施粉黛,反倒比那些围在皇后身边的粉雕玉琢的嫔妃们更胜一筹。只是岁月的风尘在她脸上写下几分凝重的波痕。她那天使般的容貌、深情的紫罗兰色的眼睛总有一层淡淡的忧郁。她怎能不忧郁呢?在皇太极的“崇德五宫”中,她是位居最末的永福宫庄妃。
玫瑰色的绮丽的余晖给人一种无俦的缱绻,她静静地倚在亭榭的栏杆上,望着花园中莺语飞扬的后宫佳丽,一时陷入了沉思之中……
皇太极登基汗位已经十年了,而海兰珠(庄妃姐姐,也就是宸妃)来到宫中不过两年。而这两年时间,除了政事,皇太极还偶尔一问外,在一起亲密接触的日子是少而又少。母以子为贵,自己不争气的肚子十多年未能生男丁,可姐姐海兰珠在太宗帝受尊号以后,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即崇德二年(1637年)七月,经过十月怀胎,在关雎宫产下一子,是为皇太极的第八子。即使在中宫有子嗣的情况下,宠妃生子,也有望成为天子,将来继承皇位,何况中宫皇后入宫多年,一直未诞育皇子,立嫡似不可能。此时爱妃诞育皇子,“立爱”也极合情合理。
当海兰珠产下皇八子时,皇太极做了一个梦,梦中说皇太极在太祖努尔哈赤前与大贝勒同处一室,面北坐,仰观天空,见五彩斑斓的祥云,密密地重叠三层,祥云之上复见青天。皇太极想,天如此高远,人怎么看得如此分明?代善(皇太极同父异母的兄长)也称奇不已,并说麟趾宫贵妃的养女淑济也曾说过,她见有火球自天而降,落入宫中,非常美观。我等幼稚,初见时惊奇,后来也就不怕了。代善话还未说完,皇太极醒来了。次日召文武大臣圆梦,众人皆云,祥云从天,这是“非常之贵征”,寓意皇八子为天降之贵子,将膺天命,继皇位。
在庄妃的印象中,因爱妃产子而颁诏大赦令,在笃恭殿举行重大庆典的,宸妃海兰珠是第一人。但这第八子却于一年后早殇,辜负了皇太极的美梦。这当然是后事。就当时来讲,可能是皇太极太宠爱宸妃,母贵子荣,才有祥梦和隆重庆典的吧。
庄妃默想着,风衣飘洒,旗袍下的胴体曲线妙曼得极富性感。多少带些朦胧的夸张,不夸张的是那双美眸的神情如梦幻般迷离深邃,给人难以捉摸的忧郁;娥眉淡扫下的长长的睫毛随顾盼的秋波轻颤,红唇微哂使浅凹的粉颊平添几分风尘憔悴般的笑靥,令人侧目一瞥顿生爱怜。
侍女乌兰急急地赶来,老远就见庄妃站在湖边的柳丛下怔怔出神,碎步移风般地靠近,轻声道:“庄妃娘娘,皇上驾临永福宫。”
庄妃将目光从春湖的粼粼碧波中收回,闻说皇上驾临,马上感到视线有些模糊,激动的泪花润湿了她的眼睛。
幽径的青石路上传来清脆的脚步声,那是高屐木底的“笃笃”声。庄妃侧目望去,只见宸妃带着几个侍女正款款而来,乌云般的秀发如瀑布散披在绣花镶边的白色旗袍上,如玉树临风,飘然出尘,清丽盖世。眉如青山含黛,目似秋水盈波,肌肤晶莹如玉,纵是梦中美人也难与之相提并论。
庄妃并不急于返回,转身迎上,道:“宸妃姐姐,皇上入宫了,说不定是去看皇子呢?姐姐还不回去?当心着了风寒。”
宸妃点头应答:“妹妹,皇上已去过了,还亲了皇子三口呢。说不定现在转到永福宫里去了。妹妹还不快快回去。姐姐看皇上今天的心情非常高兴。”
姐妹同侍一夫,这让她们感到既自豪又有些不安。在庄妃看来,女人的嫉妒是不可避免的,尤其刚一入宫的姐姐一下子就赢得了皇上的欢心,自己顿感受到冷落,但是庄妃能够克制,而中宫清宁宫中的哲哲皇后就不那么乐意了。天聪八年(1634年),当海兰珠如愿初嫁大金国时,皇太极似乎从风情万种的海兰珠身上找回了青壮时的感觉,夜夜承欢雨露。对于皇太极来说,从宸妃身上,他得到了自然无拘的真爱,这也是一个扮演了特殊政治角色的皇帝所缺乏的。从庄妃那儿,他品味到的是一个女人,为自己特殊的皇帝夫君完成所肩负的历史使命所付出的纯情。实际上,当海兰珠刚入宫时,皇太极一直忙于辽东战事和追剿察哈尔残部,未曾顾及到宸妃,庄妃屡屡提示,皇太极也没明白,致使这位刚入宫的才貌双全的女子独处深宫,有些幽怨不已,日日弹琴抒怀,发泄心中苦闷。一天皇太极将没有忙完的军务带到庄妃寝宫,庄妃稍事料理,硬拉着皇太极出室漫步,转过一段矮墙时,皇太极被一阵美妙的琴声所吸引……
琴音淙淙,有如高山幽泉艰难地泻出山崖,坠落地面,急切时如嘈嘈杂杂的暴雨,圆润时又如玉珠落盘,从琴声中,可以听出隐忍着的无限幽愁暗恨。
皇太极信步步入房中,却看见一位窈窕秀美的妙龄女子正低头抚琴,双眼含泪、楚楚动人……皇太极懊恼不已,他神思飞扬,想那婀娜的舞姿、动人的娇靥、清脆的歌喉,想那飘逸的长袖身前身后飞舞,袖风挠得他浑身又酥又痒;柔媚的脸庞、奔放的音乐交相辉映,重叠在他的脑海中,那苍郁黛青的山峦背景是一片高远而蔚蓝的天穹,白云、羊群棉絮般舒卷着、荡漾着……
皇太极的眼前豁然亮堂起来,喃喃道:“海兰珠、海兰珠,委屈你了。”跨步上前,紧紧地抱住海兰珠。约有半晌,蓦地想起庄妃还在身后,一扭头,不知何时,房门已被紧紧地合上。自此,后宫佳丽,宠爱一人。
今儿个,可谓投桃报李。庄妃何等聪明,她对宸妃一笑,道:“姐姐终于想到妹妹了。”
宸妃脸一红,啐道:“还不快去,瞧你这身打扮,鲜嫩嫩的倒真像个新嫁娘了。”
“哟,妹妹我还奢望鲜嫩,”庄妃不无苦涩,道,“姐姐最明白‘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诗意了,那可是歌咏妃之德,谁不知道姐姐和顺沉柔懂礼仪,丝毫不亚于那二八佳人,看姐姐这身打扮,倒真称得上冰肌雪肤、丽质天成。”庄妃轻撇唇角,揶揄不停。
“好,姐姐说不过你。”宸妃秀发轻飘,头一扭,转身离去,心里却美滋滋的。只要能和皇上在一起,那皇上就是自己的天堂。在她看来,她的皇上说到底是一个男人。宸妃或许真正领悟到了成熟女人的人生妙境,她丝毫也不感到以二十六岁的高龄嫁与皇太极而有缺憾,仅仅这么晚嫁后的感受就全部填满了她曾有过的亏损。她不时地拓开记忆的天地,她时常在静思默想中体会皇太极的大手轻轻抚摸她秀发蓬松的额首,而此时的她被白色丝织的衬裙紧紧地包裹着,任其裙摆松散在脚踝处,恰似一朵睡莲。她时常在获得皇太极的雨露后,深居简出,陶醉于自我的融乐之中。
此时的皇太极正端坐于永福宫内,静候庄妃的到来。这爿朴素、宁静、温馨的小屋对皇太极来说无疑是一块圣地。在这里,总能找到“赠君释狐疑”的秘诀。他环视居室,几乎和从前没有两样,只是新换的家具散发着幽香。他站起身,容色肃穆地站在香案前、屏气凝神,静静地望着轻扬散淡的烟雾,心潮澎湃、难以自制……
“皇上。”庄妃款款而进,眼泪倒先出来了。
皇太极捕捉到潜藏在庄妃眼神中的迷离的不可捉摸的忧郁。他并不完全借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之话,更多的是以自身的经验体会。
庄妃抬起白皙的纤纤素手随即在眼角抹了一把,自嘲道:“古人有‘空里流霜不觉飞’的诗句,现在感到‘空里流虫不觉飞’。”
“爱妃,”皇太极关切地问,“让朕替你吹吹?”皇太极体验出庄妃的忧郁是因为自己的疏远,可那是没办法的事。就像穿在脚上的靴子,合适与否,只有自己知道。可以肯定地说,这世界上每天都有许多眼泪,同样有更多的心泪,流淌眼泪表达出人的悲伤和喜悦;潜在的心泪却无由悲喜,全凭各自的体察和感受。
庄妃幽幽地叹息,伸出纤掌紧紧地按住皇太极的粗厚的手掌,她想让皇太极知道,她隐含着的文静娴静中是有着多么激烈的柔情。她是一个真实的女人,她也有用真情的泪水浇灌出来的足以表达柔弱婉约和逆来顺受的花容,有一片不时需要滋润的长满青芽嫩草的土地。她不想让自己红唇绽裂,不想在自己粉颊上终日刻着苍凉的笑意,她有着缕缕情丝、绵绵爱意。说真的,她感觉出自己的娇慵是天赋的,而矜持才是人为的。她更喜欢皇上真实的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随意、关切、体贴、亲昵。
就像现在这样,庄妃已被皇上的灼灼目光逼得低下秀发蓬松的头,心跳蓦地加快起来。
“皇上……”庄妃的手腕被皇太极拿捏住,心中涌过一阵醉人的战栗和不安。她不想贪恋短歌得意、留云借月的纷扰。她要的是皇太极的挚爱,她宁愿他的挚爱在她身上凝聚、散发、挥洒,尽管这种想法是自私的。
渐渐地,庄妃在皇太极的抚慰下原本些微的忧郁闪烁出阳光般的灿烂。不自觉中,两个人温热的四片嘴唇就粘在一起,相互寻找着彼此熟悉的气息,柔情似水,漫过额头、眼睑,滑向脸颊、脖颈,在碰撞、摩擦、吸吮中,升腾起的激情、沸腾的血液就是一团浓浓燃烧的火焰、足以熔化一切的火焰。
庄妃极度渴求,喃喃自语:“皇上,贱妾真的好想你啊。”
在情感的交融中,皇太极的刚劲的指骨在“咯吱”作响中抚摸出庄妃身上的每一处被激活的细胞。
一幅巨大的红绡落幕分隔了外间和内室。事毕,皇太极迟疑了半晌,他没有想到这位十三岁就嫁到宫里来的庄妃已领悟出人间的欢情。至少,那爱的呻吟和企盼听起来就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给人一种梦幻般的飞花流韵的感觉,一时竟有一种主宰男人的精神,好像男人对于她只是一种奉献。
皇太极摸咂着下额,笑道:“爱妃,如何?”
庄妃惬意地一笑,拒而不答。斜斜地起身倚在他身上陪伴似的静坐。她确实喜欢这种不加渲染的无言依偎,感受彼此的心灵的交汇,她不想破坏这份彼此理解的温馨。
他的女人——玉臂挽江山
皇太极病逝后,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都觊觎着皇位宝座,而多尔衮则是其中最大的政敌。此时,庄妃更是焦躁不安,犹如处于风口浪尖上,但她毕竟不是个平凡的女人。在她的精心策动和安排下,平稳地渡过一个个险滩,最终把江山揽入小儿子福临的怀中。
崇德八年(1643年)八月九日这天,庄妃带着六岁的儿子福临早早入歇。福临生于崇德三年(1638年),是皇太极的第九子。她知道,皇上忙碌一天后要就寝清宁宫。这也是自己希望看到的,毕竟连着几天皇上驻幸永福宫,已经引得中宫皇后在人前背后有了闲语怨言……
白日里,庄妃陪着皇太极在崇政殿召见嫁给察哈尔、科尔沁蒙古的女儿固伦公主。皇太极接受了庄妃的提议,册封女儿、女婿为诰命、仪仗。礼仪毕,皇太极的脸色有些难看,但他并未在意,又召见了刚从前线归来的多尔衮,询问山海关、宁远一线明军布防的情况,多尔衮据实回报。
渐渐地,皇太极感到有些目眩,喝了点参汤,闭目停思,叹了句:“脑力不及啊。”
大学士范文程看在心里,隐觉不安,上前奏道:“皇上道德醇厚而齐备,凡心劳则气动。愿皇上清心定志,一切细小的事务,交付部臣处理,至于军国大事,方许向皇上报告。况且,大业将成,外国来归,正是圣心安慰欢悦之时,也可稍停忧劳,此时兵强食足,皇上可否选佳日出游巡猎,以慰圣心。”
皇太极睁开双目,叹道:“山峻则崩,木高则折,年富则衰,天命不假人长寿,何以自求?”说罢,倒是自己先笑了。这句话,皇太极时常挂在嘴边,众臣只以为这是皇太极豁达乐观之举,并未深想。
退朝后,皇太极即去了东宫。不过,刚至清宁宫门前,皇太极转身吩咐内宫道:“传朕的话,晓谕众臣工。朕日理万机,非好劳也,那是因部臣不能分理,是以躬自裁断。今后各事,可令和硕郑亲王、和硕睿亲王、和硕肃亲王、多罗武英郡王合议。”说完,皇太极坐在东暖阁上小憩,皇后娥眉微蹙,眼睑低垂,但心里甚为欢悦,亲自为皇太极宽衣准备就寝。皇太极摆手道:“让朕坐一会儿……”皇后有些不悦,自是先去了内寝,留下几个内侍太监和两名宫女静静立在珠帘外……
庄妃躺在凉炕上,思绪翻滚,难以入眠。她是真担心皇上哪天真的倒下去,留下自己孤儿寡母,该如何是好?至于皇上的身体,没有谁能比她还清楚衰败到何种地步,她感到在皇上的眉宇间隐隐有暗气流动,这肯定是思虑过度的缘故。特别是皇上经常从夜梦中醒来,口呼“宸妃”之后,而表面上健硕的皇上自己却浑然不觉。
庄妃暗忖,若真的有一天皇上驾崩,自己的命运会怎样呢?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大妃阿巴亥临死时的悲戚容貌,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如果找个适当的时机向皇上进谏立太子事宜,皇上会怎么想呢?
突然,清宁宫传出一声惊呼:“快,快,快叫御医。”紧接着,有女人的凄哭传来,跟着一片哀声大恸。
庄妃翻身而起时,已有宫女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庄妃娘娘,皇上在清宁宫驾崩了!”
庄妃只感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皇上驾崩,震惊朝野、震惊宫廷。所有贝勒大臣连夜入宫,一场权力之争再次上演。
汉大臣范文程,官居高位,又是权力旋涡中心的局外人,他最先从忙乱和哀痛中清醒过来,道:“各位王爷,现在大清国力昌运,边无战事,而大明无时不在腐朽。依臣之见,先将皇上驾崩的讯息暂时封锁,先立继位事宜。”
代善是和硕礼亲王,又是皇太极之兄,此时,他再一次处在矛盾之中,道:“众位贝勒王爷,有皇后在,可先按懿旨行丧,至于立君位,还是挑个日子吧。”
“既然这样,还不如先行祭奠皇上,按仪制行事。”皇后颁下懿旨。“立君位,那是各位贝勒王爷的事。”
庄妃领着幼子福临在皇后左侧,悲戚的面容下,一双秀目在众贝勒亲王身上扫视着。她最清楚,要论势力,现在最大的当属睿亲王多尔衮。
想到多尔衮,庄妃的脸色涌出浅浅的潮红,她想起早年的那一幕奇遇,郊外的清风和多尔衮那双充满温情的眼睛,她总觉得多尔衮身上有一种男人的阳刚之气。多尔衮的这种魅力令她既紧张又兴奋。但是,自先父大妃阿巴亥生殉后,多尔衮变得寡言起来,平日里在自己面前也是规矩有度,从未有任何异样的举止。庄妃感到多尔衮蛰伏着一颗雄心,在以后东征西讨的岁月中,他的军事才干日渐显露,几乎没有什么过失。皇太极对多尔衮也总是封赏有加,特别是多尔衮获得玉玺后赶紧献上并且是推动皇太极上尊号的积极者。
多尔衮,他是否有承大位的愿望呢?庄妃想,如果有,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皇太极的汗位是权力均衡的结果。最后以逼死先汗大妃阿巴亥为代价,顺利登基,若是多尔衮继位,会不会逼自己生殉,真的如此,那福临又靠谁呢?
第二天,满朝文武被一个消息震惊了。永福宫庄妃愿以身为皇上殉葬。诸贝勒大臣顿时慌作了一团。谁不知道庄妃不仅仅是一个后妃,更是皇太极的政治智囊。皇太极自登基继位以来,所有的朝纲举措无不包含着庄妃的心血,从满汉分屯到设立三院,从开举科考到礼贤汉官,庄妃的见地就连范文程这样的贤者有时也自叹弗如。常常感叹,庄妃美德谋略在己之上。
平日里众贝勒谁都曾得到庄妃的好处,谁家有个婚丧嫁娶的大事,庄妃总是操持在前,在崇德五宫中,庄妃的亲和力可称是泽被全国。
于是,诸贝勒大臣齐聚永福宫,合力劝阻:“皇上方逝,皇妃愿以身殉,诚然可敬。然三位公主和一位皇子尚且年幼,皇妃应节哀顺变,将年幼子女抚育成人,抚恤皇上骨血,才可报答皇上的恩宠,又怎么能以身殉葬呢?”
庄妃望着年幼的福临,在众大臣的劝说下,她犹豫了。
“皇额娘,您不能死啊。”福临稚嫩的童音令她听了悲不能抑。
夫君的猝然去世,确实给了她沉重的打击,但复杂而又艰险的宫廷生活也迫使她不得不为孩子着想。她知道,失去父皇再失去额娘的年幼子女在宫中将会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唉——”庄妃将福临搂在怀中,看来她得好好地活着。她在脑中将所有亲王贝勒中最有能力继承帝位的人都思考了一遍……
论资格和实力,有权问鼎的有代善、阿济格、多尔衮和豪格。
代善掌有两红旗,无论从资格还是实力上都是竞争王位的强者,但代善已年过花甲,早年曾有过皇位之争的短暂想法但输给了皇太极。此时,已暮气沉沉了。
在众多兄弟中,多尔衮目前最为突出,有两白旗的势力,尤其是处理军政大事英明果断,但多尔衮有对手,那就是肃亲王豪格。
豪格是皇太极的长子,自然呼声最高,时年三十五,可谓年富力强,有皇太极生前统辖的两黄旗大臣支持,代善掌握的两红旗,济尔哈朗掌握的镶蓝旗以及他自己控制的正蓝旗。看来,豪格极有可能成为领军人物,但多尔衮会愿意吗?
事情肯定闹到宫里来,庄妃想,静观局势吧。
果不其然,肃亲王府,豪格正与两黄旗大臣索尼、谭泰、图赖、巩阿岱、锡翰、鳌拜等人商议。众人皆言应立肃王为君,并共立盟誓,愿生死一处。豪格道:“此事还应与郑亲王商议。”索尼道:“肃亲王,这事交给臣办。”时辰不大,索尼转回:“郑亲王没有犹豫,但要将此事和睿亲王商议。”肃亲王豪格面有难色,道:“这等于与虎谋皮。”
与此同时,睿亲王多尔衮府中,灯火彻夜不息。阿济格、多铎心急如焚,他们齐齐跪在多尔衮面前,切切地追问:“你怎么不答应呢?莫非是怕两黄旗大臣么?舅舅阿布泰和固山额真阿山都说了:两黄旗大臣中的亲戚都希望你继承皇位。”
皇太极去世已有五天了,而新君嗣位的大事还没有最后的议定。哲哲皇后和庄妃商议后,发出懿旨敦促负责国务政事的睿亲王多尔衮、郑亲王济尔哈朗、礼亲王代善加紧办理。
崇德八年(1643年)八月十四日,诸王大臣齐集崇政殿决定皇位继承人。
天刚刚亮时,多尔衮匆匆赶往三官庙,询问索尼——这位两黄旗中最有威望的大臣——对皇位继承人的意见。索尼答得直言不讳:“先帝有许多皇子在,必立其一,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多尔衮听后,心里已凉了半截,要知道,这是盛京,没有两黄旗的支持,谁也别想继承帝位。前面就是崇政殿,多尔衮抬头看去,只见两黄旗护军已经弯弓搭箭,将崇政殿团团包围。不远处,大清门外,两黄旗的大臣会集在那里,手扶腰剑,面呈怒色。
多尔衮拾级而上,刚要入殿时,听到身后有窸窣的声响。他一回首,只见庄妃一身缟素地站在殿角的白玉柱旁,她的身旁是刚刚六岁的福临。多尔衮瞥了一眼皇嫂,眼睛突然一亮,“立皇子、立皇子……”
皇位啊皇位,多尔衮想,那是自己一直觊觎的目标,偏偏父皇努尔哈赤没有在活着时明示,被皇兄夺了去。而今皇兄仙逝,正是夺回来的天赐良机,可是偏偏又……
这时,殿外的两黄旗臣子们一齐高声呼喊:“立皇子!立皇子!”
多尔衮顺着声音望出去,殿外的太阳正白花花地射下刺目的光亮,多尔衮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必须找出一个方案,一个令双方都能接受的方案。他踱至殿口。突然,大殿平台的拐角处,一阵风起,刮起一朵白色的纸花,不用说,那是刚才庄妃娘娘丢落在此的。
多尔衮已然明白了庄妃此举的含义,他瞬间毅然决然地作出了一个决定……
一场狂烈的政治风暴平息了,一场恶性的厮杀格斗避免了。
消息传到永福宫时,庄妃喜极而泣。但同时,她也知道,自己和福临在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将依靠多尔衮,怎么才能有效地笼络多尔衮呢?庄妃陷入了深思之中。
八月二十六日,新皇帝举行登基大典。一大早后宫就忙碌起来。清宁宫皇后、麟趾宫贵妃、衍庆宫淑妃都聚在永福宫内。庄妃亲自给福临梳洗更衣,见福临穿上特制的皇帝朝服威武英俊的样子,第一次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皇后意味深长地对庄妃道:“大清国的后宫,仍是我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后宫。”
庄妃手拢发饰,笑道:“皇后,以后省亲时,还要多留意呢,再为福临物色一个科尔沁草原的女子。”说着,亲自拉着福临的手,送到宫外。望着车辇缓缓离去,两行清泪从她秀美的面颊上滑落……
在隆重的庆典中,福临登极即了皇位,并改元顺治,尊生母庄妃为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