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积累

许多绘画者在阅读绘画教材时，往往把关注点放在作品图片上，希望以此习得画技，以及运用画具和颜料的技巧。然而绘画不是公式，而是技巧和情感的融合。所谓诗情画意、意到笔随，皆为情感心志于笔端迸发，这样的画作是蕴含着温度和灵魂的艺术品，而不是生产线上的产品。若把学习绘画的过程比作一个旅途，那么绘画者定然有“风光清眼界，书味润心田”的感受。在我们与岁月两不负的时光里，画作便是我们心路历程的晕染与写照，是情感、画技、认知、审美和阅历融为一体的作品，既有画面的美感，又有跃然纸上的对艺术境界的诠释。基于此，我将自身的经历和绘画的经验梳理成章，与读者分享心得。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学习是从量的积累到质的飞越的过程，画技的提升也并非一日之功，需要绘画者在日积月累中积累绘画素材、提升绘画能力。

对于绘画素材的积累，明朝董其昌在《画旨》中提出“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理念。这里的“读万卷书”并不是指盲目地海量读书，而是围绕自己的绘画主题进行定向研究，有目的地摄取知识。例如，2017年英国国家图书馆举办了“哈利·波特：魔法历史”特展，以小说的内容为线索，展现作者J.K.罗琳为创作而参阅的大量文献、文物和图集等资料，其内容涵盖了古代草药学、炼金术、星象学、占卜、巫术和文学作品等，后来它们都成了小说素材。正是J.K.罗琳对这些内容的深入探索与挖掘，使得小说中的每一株草药、每一种动物的命名与外貌的刻画，以及每一句咒语、每一种魔法的运用皆是有史、有理、有据的演绎与创新，使得虚构的魔法世界变得具有艺术合理性和逻辑性。绘画的创作和小说的写作类似，皆是将头脑中的思维呈现出来，只不过呈现的媒介不同，小说是通过文字呈现的，绘画是通过图像呈现的。相较于文字，图像以视觉的、具象的形式反映了绘画者的画技、审美、思想和价值观等。因此，为了使画作更具内涵与深度，绘画者需要做好创作的前期准备，即学习和了解绘画内容所涉及的资料。具有丰富的知识储备才能抒发心中的画意，而当绘画者将涉猎的外在物象和知识转化为内在的修养素质，便可实现万象自心出的艺术自由。艺术自由是对艺术必然的把握，即对绘画本质和规律的正确认知。基于艺术自由的艺术创作是有形和有象的统一，是画技与审美意识的统一。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还讲求对二手资料和一手资料的适度归集。从“读万卷书”讲，绘画者大部分时间是在收集二手资料，“行万里路”则为一手资料的收集过程。“行万里路”的关键在于“行哪里”和“怎样行”。从“行哪里”看，绘画主题或绘画内容是“行万里路”的路标与范围。例如，风景主题的绘画，就需要“自然风光清眼界”；人文主题的绘画，就需要“人文风景润心田”。亲临与绘画主题或绘画内容相关的地方固然是理想之行，但它同时也有条件和局限性。绘画的虚构性创作往往使绘画者产生无路可行的迷茫。因此，“行万里路”的实践更多的是在博物馆和美术馆的视觉之行。参观博物馆和美术馆是获得理想信息和素材的快捷途径，可谓“行哪里”的另一种答案。通过这种方式，绘画者可以近距离地观摩展品，而且可以掌握对应的解说资料。我在伦敦近7年的学习生活中，每个周末坚持的一项活动就是参观博物馆和美术馆，这逐渐变成了我留学生活的一大乐趣。伦敦有300多家博物馆，素有“博物馆之都”的美誉。除了大而全的大英博物馆外，英国国家美术馆、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通常缩写为V&A）、华莱士收藏馆和泰特不列颠美术馆等皆是我徜徉的艺术宝库。

除了明确“行哪里”之外，“怎样行”也尤为重要，如果方法有误，那么即便是到达了目的地，也未必能获取有效的资料。在英国的博物馆中，我常常会看到在展品前临摹和写生的人。我认为这是一种绝佳的收集资料和学习的方式。虽然现在智能手机的拍摄技术使我们能更加方便快捷地获取图片，但是手机中的图片无法带给我们那种近距离站在展品面前的真切感和震撼感。因此，绘画者在博物馆中对展品进行临摹和写生，可以积累丰富的素材并且快速提升画技。除此之外，在“行万里路”的过程中，绘画者还要保持好奇心和敏锐的洞察力。这既有助于锁定主题目标的创作，也有助于绘画者的日常学习积累。所谓灵感来自生活，“行万里路”途中的每处风景皆是日后绘画的素材，绘画者在机缘来临的时刻便能做到“下笔如有神”。

关于积累绘画经验和提升绘画能力，大多数绘画者会强调“多练”，然而“多练”的前提是有正确的练习方法。许多案例告诉我们，运用错误的练习方法进行的“多练”无疑是在重复错误，其结果往往南辕北辙、适得其反。初学者在打基础阶段不要抵触临摹，这里所说的临摹不是指临摹大师的成品画作，而是临摹素描和速写。

素描和速写是初学者进入绘画殿堂的敲门砖，也是每位绘画者的终生必修课。对于绘画者来说，人物画中的人体比例、骨骼结构、肌肉转折和光影明暗是学习的难点。因此，初学者可以从素描和速写的临摹开始，在临摹的过程中思考大师是如何展现相关的对象结构，以及光影的真实性与艺术性的。对于有一定基础却处于瓶颈期的绘画者来说，最棘手的事就是突破自我并快速提升。我认为这个阶段的绘画者需要给自己一段时间进行试验，包含画风的试验和颜料的试验。在这一阶段，绘画者要以大师的作品为范本，提升绘画的审美认知能力和下笔能力。这里强调大量和广泛地涉猎优秀作品，以拓展绘画者的视野为目的，换言之，绘画者不要设立过多的条条框框把自己封闭起来，而应兼收并蓄。例如，专攻水彩画的绘画者，观看、临摹的作品不要拘泥于水彩一类作品，而要参考各种材质的画作，如油画、版画或蛋彩画等。每种材质会表现出不同的视觉效果，绘画者如果对不同材质所表现出的视觉效果进行合理的摄取与融合，就极有可能在原有的领域中形成独特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