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世说序

夫学者屈首受书，一闻古人之名，辄俯焉叹阻，所恨生不与之同时，不获聆其绪言，睹其行事。然而古人之言行载在简编者，可考而知也。试思四海九州之大，光岳之气，蕴降郁积，岂无有一二媲美古人者哉？岂无有乘时挺生，卓荦魁杰，能创古人所未见者哉？而循诵习传之辈，以为今人也，而概忽诸。此其人纵令生与古人同时，日聆其绪言，睹其行事，亦漠然不相接，以终其身焉已矣。予友武林王子丹麓，学赡而行修，潜心经世大业，一时贤豪长者多慕与之游。所著诗歌、古文，宏深奥衍，不啻富金匮而续青箱矣。已复手订《今世说》一书，盖祖刘氏所作《世说新语》而稍节其条目。予受而读之，自清兴以来名臣硕辅，下逮岩穴之士、章句之儒，凡一言一行之可纪述者，靡不旁搜广辑，因文析类，以成一家言。其大要采诸序记杂文之行世者，而不敢妄缀一词，其详慎不惮烦如是。丹麓又言：“临川当日以今人述古人，故取裁多而征信亦易。吾之为此，以今人述今人，见闻多所阙遗。书未成而訾謷者纷起，吾甚悔其拙也。”予曰：“不然。临川之书叙列晋人者居多，而上逮于东汉、三国诸君子。夫晋人尚清谈，一时名流慕效，相与蔑弃礼教，脱略形骸，以为旷达。其流祸至于中原板荡，神州陆沉，论世者于此为之三致慨焉。今去古日远，士大夫鉴于先代末流之弊，骎骎乎抑远浮华，敦尚实行，此亦转移风会之一善机也。是编所载，多忠孝廉节之概，经纬权变之宜，其大者实有裨于国家，有功于名教。至于风雅澹词、山林逸事，足以启后学之才思、资艺林之渊薮者，无不表而出之。虽其人之生平不尽此数语，即是编亦不足以尽当世之贤豪，而条疏节取之下，使人人解颐欣赏，如入宝山，如游都市，其为益也，不既多乎？且夫后之视今，犹今之视昔也，又乌知过此以往，不有好学深思者起而酷嗜此书，加之博稽详核，以备一代人文之盛，而后乃知丹麓倡始之功为不可冺也，岂得谓古今人不相及，而遂有所轩轾于其间哉？”予故因丹麓之请而为序之者如此。归安严允肇修人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