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081，欢迎回家。]
摩天楼宇的玻璃幕墙折射着流动的霓虹，二十五年的光阴在数据洪流中悄然翻页。
“报告心大人，截至2400时整，共审核视频10，062条。其中常规违规1，300条，涉嫌违法60条，已移交网安部门。”AI的萝莉音在静谧的室内响起。
“切大数据模式。”女子慵懒的声线里藏着锋锐。
古琴余韵戛然而止。暖黄灯光骤暗，黑暗吞噬空间的瞬间，幽蓝的全息屏如潮水漫涌而出，将女子轮廓镀上一层冷光。瑞凤眼中流转的数据星河突然凝固——那是猎手锁定目标的征兆。
“开始。”
十万倍速播放的视频流在她瞳孔里形成银色瀑布。在这个AI鉴黄准确率达99.99%的时代，人类“鉴黄师”早已成为博物馆里的名词。唯有她，梅倾（代号081），仍以过目不忘的神经记忆体驻守最后防线。
“停。”指甲盖大小的画面被量子级放大，“674号视频微表情异常，音频13.7秒处有加密波段。”她指尖轻点，全息屏泛起涟漪，“移交刑侦网。”
突然警报红光撕裂蓝幕。
“病毒突破第七防火墙！”AI的萝莉音首次出现波动。
梅倾唇角微扬。七年了，终于遇到能让她兴奋的对手。修长十指在虚空中划出残影，数据战场的硝烟在她视网膜上炸开璀璨烟花。
《桃花诺》的旋律突兀插入战局。全息投影里，母亲方心凝的泪眼在数据流中破碎成像素点：“你阿爸...快不行了...”
悬浮摩托刺破云层时，梅倾腕间的量子手环仍在闪烁。她最后瞥了眼被遗留在数据战场的“大鱼”AI——那个装载着人类第一代情感模块的试验品，此刻正化作星河里孤独的灯塔。
梅村黄昏像打翻的橘子酱。曾经炊烟袅袅的村落，如今只剩几盏倔强的灯火在暮色中明灭。新栽的桃林灼灼其华，而她的靴底正碾过父亲当年亲手铺就的鹅卵石小径。
“拍照。”她轻声说。智能球体悬浮而起，将落日、老宅与二十五年未变的门牌框进同一取景框。父亲亲手刻的“梅”字木牌在夕照里泛着温润的光，就像他总挂在嘴边的那句：“我们心心啊，生来就该是...”
风突然卷起满地落英。梅倾的瞳孔骤然收缩——老宅门楣上，那道她七岁时刻的身高线旁，多了一行新鲜的刻痕：
[081，欢迎回家。]
“您已进入监控区域。”冰冷的AI女声响起。
门檐上的监控头微微转动，太阳能灯依旧明亮，只是灯罩边缘积了一层薄灰。墙角处，一只蜘蛛正安静地织着网，细密的丝线在灯光下泛着微光。梅倾盯着它，思绪飘远——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回来了。
人们总说，孩子越长大，离家的距离就越远。
自从初中住校后，她回家的次数便越来越少。学业、工作、任务……时间被切割成碎片，而每一次回来，她都会在午夜梦回时，重新见到那个画面——阿婆下葬的那天，灰色的雨，沉默的人群，以及那口深不见底的棺木。
“小黄。”她轻唤。
门内立刻传来兴奋的抓挠声，狗爪扒拉着木门，尾巴拍得砰砰响。推门而入的瞬间，一道黄影猛地扑了上来，湿漉漉的鼻头蹭着她的掌心，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撒娇声。
小黄是她两年前在一次追捕行动中救下的。歹徒逃窜时闯进野狗领地，开枪打死了护崽的母狗，又残忍地踩死了它的兄弟姐妹。等梅倾赶到时，只剩这只小黄狗缩在草丛里，浑身发抖，却仍龇着牙低吼。
如今它已长成矫健的成年犬，毛色油亮，眼神清澈，尾巴摇得像螺旋桨。
“好久不见。”她揉了揉它的脑袋。
“汪汪！”
“阿爸？阿妈？”
无人应答。但空气中飘来饭菜的香气——红烧排骨的酱香、冬瓜骨头汤的鲜甜，还有……油麦菜的清冽？
她挑眉，循着香味走向食味屋。
“最后一道——清炒油麦菜！”梅凉霖端着盘子从厨房走出，身上系着一条与他气质极不相符的粉色Hello Kitty围裙。
“小叔！你这手艺绝了！”餐桌旁的年轻男子竖起大拇指，“隔壁农庄的大厨都得下岗！”
“那是，心心的嘴可刁了，不精进厨艺怎么行？”梅凉霖得意地解下围裙，抬头看了眼挂钟，“阿凝，心心不是说七点到家吗？”
方心凝正将几枝桃花插入瓷瓶，闻言摸出通讯器：“我问问她……”
“阿妈。”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头——梅倾一身黑色防风衣，头盔还未摘下，整个人像是刚从科幻片里走出来的未来战士。
“哇！心心你这身帅炸了！”梅煜——她的小堂哥——一个箭步冲上来，绕着圈打量，“这材质！这设计！链接发我！”
梅倾摘下头盔，长发散落，嘴角微扬：“阿爸，阿妈，我回来了。”
方心凝眼眶一热，上前紧紧抱住她：“瘦了。”
“小婶，这叫骨感美！”梅煜嬉皮笑脸地伸手想捏梅倾的脸，被她一个侧身躲开，反而戳到了方心凝。
“臭小子！”方心凝反手拍他脑袋。
“哎哟！会变傻的！”
“开饭了！”梅凉霖掀开汤锅，热气蒸腾，“心心，洗手喝汤。”
冬瓜骨头汤入口的瞬间，梅倾微微眯起眼——还是那个味道。醇厚、温暖，像是能把所有疲惫都融化。
“好喝吗？”梅凉霖期待地问。
“嗯，好喝。”她轻声说，又舀了一勺。
饭后，父母习惯性地问她是否又要赶回单位。她摇头，说这次调任休假一个月，可以好好陪他们。
“还是文职？”方心凝问。
“嗯，整理档案。”她面不改色地撒谎。
关于【081】部队，关于“鉴黄师”，关于那些她过滤掉的扭曲与罪恶——她只字未提。
夜深，通讯屏亮起。
“心爷，搞定了。”黎绮梦的影像浮现在空中，“对方再狡猾也逃不过我的‘天鹰囚笼’。”
梅倾点头：“辛苦了，早点休息。”
挂断通讯，敲门声响起。
“心心，喝杯牛奶再睡。”方心凝端着温热的玻璃杯站在门外。
梅倾接过，一饮而尽，而后突然抱住母亲的胳膊，像小时候那样蹭了蹭：“有阿妈真好。”
方心凝笑着戳她额头：“鬼丫头。”
关灯后，乡村的夜寂静得能听见虫鸣。梅倾望着天花板，低声道：“大鱼，休眠模式。”
黑暗笼罩的瞬间，梦境如潮水涌来——
山巅。狂风。
她站在悬崖边，张开双臂，任由凛冽的风穿透身体，仿佛这样就能吹散所有阴霾。
突然——
一双手狠狠推在她背上！
她猛地前倾，惊恐中反手去抓，却只握住一把虚无的空气。
坠落。
无尽的黑暗吞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