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序

第一次见到涂云新这本博士论文，是在出租车上。当时在武汉，涂云新和我一起打车去参加研讨会。闲聊中，他从书包里拿出厚厚一本，说正在准备博士论文答辩，问我能不能帮他看看。我就在车上翻阅起来。出租车上短短二十几分钟，自然无法细读。但这好比书画鉴定中“望气”的翻阅，却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感觉上，这是一部佳作。”因此，在车浩、马颖召集第一次“神仙会”讨论“青蓝文库”的思路时，我马上想起了涂云新的这篇博士论文，并当即给他打了电话，问他是否有意参与征稿。后来，涂云新的这篇博士论文得到了文库编委的认可，通过了审稿程序，现在得以出版。我相信，各位读者在阅读之后，也会同意我和其他各位编委的意见。

经济、社会、文化权利并非新鲜的学术话题，相关的研究很多。但是，在我看来，涂云新的这本《经济、社会、文化权利论纲》有其优长之处。

其一，丰富深细。这本书的内容非常丰富。从经济、社会、文化权利的历史渊源，“社会国”“财政国”的国家观，消极自由/积极自由二分的权利哲学，到经济、社会、文化权利保障的具体模式与路径选择，各国立法裁量、给付行政和司法保障的具体机制和案例，以及国际人权法与宪法交互下的基本权利的功能体系建构，这本专著为我们展现的经济、社会、文化权利的图景是非常全面的。我们几乎可以把它当作一本关于经济、社会、文化权利的“小百科全书”。同时，这本书又是精深而细密的。视野的广大，并没有消减细节上的扎实。书稿的每一个论断，都有详实的文献与论据基础。这种水磨工夫，并非对常识和既有结论的无谓繁琐论证，而是颇有发明。比如，作者考证出天主教精神影响下的墨西哥1917年宪法更早规定了经济、社会、文化权利，更新了我国学界将社会权溯源到1919年德国魏玛宪法，或者至远到1918年苏俄宪法的认识。

其二，宏阔通透。作者对于经济、社会、文化权利的研究，没有局限于传统的国际人权法学以及宪法学的视野，而同时纳入了财税法、行政法等的原理和制度，并有法哲学、法社会学、法经济学上的关照。在固有的宪法学进路下，作者也关注到了央地关系、立法对基本权利的多重作用等以往经济、社会、文化权利研究中较少被涉及的领域。作者宏阔的视野，显然伴随着学科贯通、制度贯通与知识贯通的理论雄心。将国内法层面的“最低核心义务”“即刻义务”与国际人权法层面的“最低人权标准”相勾连，以及建构立法、行政、司法与权利人之间的“制度合作”的主张，都体现了作者贯通熔铸的努力。

以博士论文修订而成的著作，往往是确立青年学者初步学术形象的亮相之作；在当下“多出快跑”而又重论文轻专著的评价机制下，它甚至可能是一个学者一生唯一真正的体系性专著。因此，是必须慎而重之的。涂云新的这本专著无疑是慎重的，也是成功的，为现在在读的博士生们提供了一个好的典范。

按照“青蓝文库”的惯例，编委会委员要为所推荐的作品写一个推荐序。这两天正好有一场关于《后浪》的舆论扰攘。我想我们都要给别人写推荐序了，怕已经是“前浪”无疑了。不过，这不正是“青蓝”的寓意吗？这个意思，车浩兄已经在文库总序中讲得很清楚了。文库的另一位编委劳东燕教授这两天有篇《疫情改变了什么》的文章，其中也品评了《后浪》。她觉得青年一代与中年一代之间应当是平视的态度，彼此不卑不亢，而且中年一代应该努力让青年一代的成长环境好一些，避免无谓的折磨或折腾。我想这也是“青蓝文库”的精神。在此，我诚挚地向法学界的读者们推荐涂云新的这本著作，也希望法学学术有滔滔的后浪。

2020年4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