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养生之道，形与神俱

“阿妹，云吞面煮好了，过来吃。”毕颜把奶锅里的云吞、菜、汤倒进折叠桌上装有竹升面的六寸陶瓷面碗里，然后从碗柜里拿了双木筷，递给毕玉。

“谢谢，大姐。”毕玉接过筷子，搅拌了一下碗底的面条，看着香气四溢的云吞面，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折腾了半天，饥肠辘辘。

“上古是人类道德水平最高和生活最合乎理想的时期，那时的人类完全取法于自然之道而生活，能够享尽天赋百年寿命，而当世的人们因违背了养生之道，难获天赋之年。号召人们遵循道家自然无为的态度，合乎养生之道去生活。养生的核心要义在于保持‘形与神俱’的形神统一状态。”当电风扇转到毕玉正面时，毕玉快速按下摇头按钮，让四方板凳上的电风扇对着她面前热气腾腾的云吞面吹。

“形与神俱，什么意思？”毕颜问。

毕玉说：“歧伯说，上古时代的人，大都懂得养生之道，取法天地阴阳的变化规律，用保养精气的方法来调和，饮食有节制，起居有规律，不过分劳作，所以形体和精神能够协调统一，享尽自然的寿命，度过百岁才离开世间。现在的人就不同了，把浓酒当作甘泉无节制地贪饮，把任意妄为当作生活的常态，纵情声色，以致精气衰竭，真气耗散。不懂得保持精气的盈满，不明白节省精神，一味追求感官快乐，违背了生命的真正乐趣，起居没有规律，五十岁左右就衰老了。”

毕玉看着还在冒气的面碗，接着说：“《周易》的‘象数’思维是《黄帝内经》理论体系的核心方法。脏象学说、十二经脉理论与《周易》有着渊源关系。《周易》的观象论、制器尚象论导出了医学上的脏象学说。《周易》对阴阳的太少划分、八卦的三爻论及天地人三才论，成为医学三阴三阳、十二经脉理论的依据。《周易》对《内经》论述运气学说的七篇大论影响更为明显。《天元纪大论》与《周易》的乾坤两卦的《彖传》有着明显的渊源承袭关系。可以说，运气学说的理论框架深受《周易》的理论框架的影响。”

“阿妹，我们从小看外公行医，我和阿如听外公讲八卦，讲阴阳，讲五脏，讲六腑，讲经络。外公讲得最多的是调和阴阳、内外调和，还说人之所以生病，根本原因是气血阴阳的逆乱失调，中医的治疗原则是以平调阴阳气血为最后目的。除了你听得懂外公讲什么，我俩压根听不懂，又不敢问，一问就被外公骂。”毕颜站在水槽边用一把天然剑麻锅刷熟练地清洗奶锅、炒锅、锅盖。

毕玉边吃面边说：“天人问题是中国古代哲学的基本问题，各家说法虽有不同，但基本上取天人合一的观点。《黄帝内经》持天人相应的观点。天人相应的基本内涵是人由天地之气所化生，人的生命活动取决于天地自然的变化规律，人也应该主动地去顺应天地自然的变化规律。顺应天地自然对养生和治病有着特别重要的意义。顺之则生，逆之则死。”

“《黄帝内经》把人体抗御病邪的能力称为‘正气’，致病因素称为‘邪气’，疾病发生与否取决于正邪双方力量的对比。一般情况下，人体正气旺盛，邪气不易侵入，即使侵袭也不会发病。当人体正气相对虚弱时，不足以抵抗邪气，邪气才能为害致病。这种正邪相争的发病理论反映了内因是发病的决定因素，外因是发病条件的发病学观点。尽管疾病千变万化，但就病理转变来说，不外乎正邪斗争，阴阳失调以及升降失常几个主要方面。”毕玉说完，喝了两口面汤。竹升面爽脆弹牙，韧性十足，面汤鲜美无比。

“原来如此。”毕颜憬然有悟。

“天地万物由一气所化。中国古人认为气是宇宙和生命的本源，人与天地万物都由气所化生。《庄子•知北游》中说：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故曰通天下一气耳。”看着碗里翠绿爽口的上海青，毕玉觉得菜比面更加美味，而且菜与面的比例相当，兴许是毕颜知道妹妹喜欢吃菜不喜欢吃肉。

炒锅里的水开了之后，毕颜把一个竹升面放进漏勺里，然后把漏勺放进大开的炒锅里，用筷子搅散漏勺中的面团。大火煮30秒后，拿起漏勺放在水龙头下用冷水冲面30秒，接着再把漏勺放回大滚的水里焯一下，最后把漏勺里的竹升面倒进一个六寸的陶瓷面碗里。毕颜往面碗里滴少许的芝麻油，用筷子快速搅拌均匀，因有油润面，面条受热也不会粘成团。

毕颜把面碗放在折叠桌上时，煤气灶上奶锅里的水发出响声，水准备开了。云吞是现包的，不到一分钟，毕颜就包好八个云吞。这时水开了，她把云吞丢进奶锅里小火煮。

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两棵上海青，切去菜头，掰下片片菜叶，一片一片对半切，然后打开水龙头，一片一片菜叶洗净放进菜篮里。

当奶锅里的云吞浮上来时，毕颜把菜篮里的上海青放进奶锅里大火煮，汤滚30秒后放盐，关火。

毕颜煮面时，毕玉一言不发地观看，她发现毕颜在烹饪方面一点都不输给毕如。

“外公说庄子很厉害，能一口气从脚拇指吸到头顶，这是不是真的？”毕颜突然想到“庄子”的这一绝技，忍不住问。

“应该是真的，我们外公从不骗人。”毕玉说。

“气是人与万物生死存亡的根据，是生命的本质。在气论自然观的宇宙图景中，整个宇宙是一个大生命体，是由气所推动的大化流行过程。就人来说，生命取决于气，宝气、养气、调气是养生和治病的根本要求。”大约用了十五分钟，毕玉把面吃完了，连汤也喝完了，她的确饿了。

毕玉边洗碗边说：“阴阳五行是中医学认识世界的基本框架。古人认为作为天地万物本源的气或称元气，具有运动化生的本性。气的运动展开为阴阳五行，阴阳五行之气是世界的基本结构。整个世界就是以气为内在本质，以阴阳五行为外在形态表现的动态统一系统。万事万物通过阴阳五行联系为一个统一的整体。《黄帝内经》根据这一思想建立了以五脏为中心，在内联系六腑、经脉、五体、五华、五窍、五志等，在外联系五方、五时，五味、五色、五畜、五音、五气等，相互关联相互作用的整体医学宇宙观。阴阳脏腑辨证成为中医认识疾病的基本思维模式。”

毕玉用布把碗和筷子擦干放回塑料碗柜里，接着说：“取象运数比类是中医思维的基本方法。这一思维方法肇始于上古，形成于《周易》。《易传•系辞》讲：‘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八卦就是用观象的方法制作的。象是物象，事物显现于外的形象，观是对物象的观摩、研究。古人认为万物皆由阴阳五行之气所化生，相同的气所生之物具有相同或类似的作用功能和形象，彼此之间具有特别的亲和力，所谓‘同气相求’、‘同类相动’。《周易》依据这一原理把天下万物归为八卦这八大类。而《黄帝内经》则根据五行把万物归为五大类。”

“外公生前经常说：‘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我和阿如听到耳朵生茧都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毕颜按了按彩电的开关按钮，屏幕亮了起来。

毕玉把行李包从上铺拎了下来，从包里拿出几盒碟片递给毕颜，继续说道：“我们祖先所创造的文化是与以西方文化为代表的现代文化不同的另一种文化。随着中国近百年来的现代化运动，我们的祖先所创造的文化已经越来越远去了，现代的中国人已经不太理解我们传统的文化和思维方式了。这影响了我们阅读和理解古人的作品，阻碍了我们与先人的心灵交通。阅读中国文化的经典，首先要排除现代思维定势的干扰，进入古人的思维之中，才可能理解经典的本来意蕴。古代并没有今天意义上的严格的著作权意识，某一学派的著作往往冠以这一学派公认的学术领袖或精神领袖之名，实际上是多人或者以一人为主集体完成的著作。《黄帝内经》这部著作绝不是出自一人的手笔，也不是一个时代、一个地方的医学成就，而是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医学经验的总结汇编。书名黄帝仅是托名之辞。”

“阿妹，外婆经常赞你，很有慧根。你不打算继承外公的衣钵，传承和发扬我们中华民族的中医吗？”毕颜打开DVD，把光盘放进去，回头冲毕玉笑了笑。不一会，电视机屏幕出现了杨千嬅和吴彦祖，是《新扎师妹2》。

“大姐，真会说笑，我根本就不是学医的那块料，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毕玉盯着电视屏幕目不转睛的说。

“貌似现在的医术都是中西结合了，我上个月去医院做孕检，看的都是西医。”毕颜坐在靠背椅上，手里拿着遥控器，她把音量调到最低，让毕玉听得到她说些什么。

“形神统一，重神轻形，是中医区别于西医的基本特征。古人认为，天地万物由气所化生，具体说来，是由天之气（阳气）和在地之形（阴气）合和而成。就人来说则是形神合一。神是气之功能的极致表现，神本质上也是气。”毕玉把上海青倒进水槽里，按照毕颜的方法，除头，掰叶，对切，洗净，放进套有菜篮的塑料盆里。

“神是‘精神’的‘神’吗？”毕颜问。

毕玉会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人的生命活动虽然要以形体为依托，但终究以气为本质，气在生命存，气去生命亡。所以中医在生命观上重气轻形。最佳的生理状态应该是形气相得，在病理状态下则是气胜形则生，形胜气则死。因此，与重视人体生理解剖结构研究，从有形的物质存在着眼的西医不同，中医重视对无形的生命之气变化过程的研究。中医在养生和治疗上取得了西医所不曾达到的成就，对人类文明的发展作出了独特的贡献。中医西学是互补而不能相互代替的医学体系。”

“我终于明白二表哥中医大学毕业后远赴美国学西医。原来是中医西学互补。”毕颜挪了挪四方板凳，让风扇对着自己吹，孕妇都很怕热。

毕玉一边用削皮刀刮红罗卜的外皮一边说：“重视养生是中医学区别于西医的主要特征。《黄帝内经》养生学突出‘不治已病治未病’的预防思想。在养生理论中，《黄帝内经》特别重视正气在防病、益寿延年中的重要作用。《黄帝内经》重视内因的作用表现在养生学上强调精神神志的调节和真气的保养。养生的具体方法，除了强调节饮食、慎起居、适寒温、和喜怒等生活上的调摄外，在天人相应理论指导下，还提出了顺应自然四时变化的调摄方法。如春养生气、夏养长气、秋养收气、冬养藏气，就是根据四时阴阳变化提出的具体养生方法。”

“外公常说，要从小养成一身浩然正气，才不怕邪气入侵。每天都要我们跟他去跑步，结果只有阿如和大表哥陪他跑。大表哥还会气功，说是外公教的。学中医的人是不是都会点穴和针灸？”毕颜百思不解。

“古人认为人体内遍布着如同自然界江河一般纵横交错的运行气血的网络通道。纵向循行的十四条大的气血通道称为‘经’，如同纺织的‘经线’；横向循行的十五条大的通道称为‘络’，如纺织的‘纬线’，这样就构成了人体纵横交错的经络系统。经络系统包括经脉、络脉、经别，以及经筋、皮部等部分。针灸、按摩等学科，是以经络学说为理论基础的。”毕玉刮完一个红罗卜，接着拿起一块黄姜，用削皮刀刮姜皮。

“外公卧室里就挂着一幅人体经络图，对着密密麻麻的穴位，我和阿如一个都记不住，外公看见我俩直摇头。阿妹，你是怎样记住那么多个穴位的？”毕颜匪夷所思。

“用心记自然记住了。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刮好的红罗卜和黄姜冲洗干净后，毕玉把它们放在水槽右侧台面的楠竹砧板上，并从楠竹刀架上抽出菜刀，放在水龙头下用锅刷冲洗干净。

“我和阿如都不是读书的料，所以外公外婆也不勉强。”毕颜无奈地说。

“人各有命，问心无愧就好。”毕玉安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