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前途无量
“我回来了。”黎晗推门而入，把手上的可乐丢给颜卿。
“有糖的？”颜卿伸手接住，翻到包装正面，讶异道：“你不是在戒糖吗？”
“控制饮食，不算戒糖。”黎晗径直走进洗手间，顺便把可乐放进冰箱。
长期戒糖脾气会变得暴躁，他亲身体验过，有发言权。
当时他戒糖三周，整个人明显比往日冲动，易怒，有次在网络上与人对线，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一拳打坏了电脑显示器。
不仅屏幕换新，手还被扎伤了，一周没敢乱动。
从那以后，黎晗吸取教训，定期补充糖分。
“小米粥，萝卜炖牛腩，凉拌黄瓜。”颜卿摆好筷子，话里带着讨好的意味，“一荤一素一汤，怎么样，尝尝？”
黎晗吃了一口，抬头，看见女孩一直盯着他，视线随着他的脑袋起起落落，时不时地笑一下。
“你很开心？”黎晗被盯的浑身不在，顿觉饭菜难以下咽。
在影视剧惯用桥段中，这种过分关注别人进食的情况，一般是歹人在饭菜里下了蒙汗药，加上一壶酒，只等药力发作，再勇武的好汉也得被麻翻在地。
“我每天都很开心。”颜卿哼哼两声，不动筷子。
“怪人。”
……
吃完饭，颜卿收拾碗筷，黎晗帮忙收拾桌子。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两个人在家务方面多多少少有了些默契。
“累。”黎晗窝在沙发里，罕见的在白天产生困意。
缺乏锻炼的弊端来了，打发完大爷，他一路步行回家，累得够呛。
不能睡，黎晗猛掐大腿，又从柜子里翻出风油精抹在太阳穴上。
下午睡，晚上起，作息要乱掉。
“我身份证办好啦，但是十五天后才能拿。”颜卿把钥匙拍在桌上，推给黎晗。
这点她没说谎，她的钱包确实被偷了，行李也因兴奋而遗落在高铁站。
倘若那晚黎晗不开门，她一个人流落他乡，怕是只能去自助银行过夜。
“钥匙你留着吧。”黎晗裹上毛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空调温度开低了。
“一千零一夜大结局了？”颜卿把钥匙挂在指尖，转来转去，“山鲁佐德用故事感动了国王……”
“暂时的。”黎晗提醒道：“等你身份证发下来，自己去租房。”
其实他早上把钥匙给颜卿，就是默认让表妹住下了。
他以为颜卿明白，彼此心照不宣，都别提，多住一阵子也无妨，可这事一挑明，他脸上便挂不住了。
“你是房主，你说了算。”颜卿一口气喝掉半瓶可乐。
在她心里，剧本已从一千零一夜变更为海螺姑娘。
走是不可能走的。
黎晗打开投影仪，继续播放先前看到一半的电影。
荧幕上，鼻青脸肿的何宝荣正对着黎耀辉说出那句经典台词。
“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颜卿在旁边酝酿半天，看到电影开始，感觉再不说就找不到开口的机会了，所以趁着角色对白的空隙，咳嗽两下。
“咳……”
“有话直说。”黎晗按下暂停键。
“倒不是什么大事……”
“直说。”
“表哥。”颜卿顿了顿，偷偷瞥了黎晗一眼，“你有没有……就是那种……比较好找工作的门路啊？”
“有啊。”
“什么单位的？”颜卿大喜。
“求职app还是人才市场？”黎晗对上她的眼神，“挑一个吧，工作多，房源多，服务多，三多平台，为奋斗者加油。”
颜卿笑容渐渐凝固。
“我又不是本地人，在安淮住了一年，连方言都不会说，哪来的门路？”黎晗偏着脑袋看她。
不知道舅妈怎么想的，让表妹大老远跑来小城市找工作。
他不是老板，名下没有产业。
“啊……”颜卿双手捂脸，缓缓弯下腰，趴在膝盖上痛呼。
她今年才毕业，大学期间省吃俭用，打零工存下几千块，眼看就要见底了。
“对职位有要求吗？”黎晗问。
“你有办法？”
“没有，听听而已。”
“月薪6K，五险一金，周末双休，节假日三倍薪资，不难吧？”颜卿一甩头，坐直身子，凌乱的长发披散在肩前。
“呃……”黎晗一时语塞。
他上过班，在刚毕业的那段时间。
原因是想给自身找“定位”，在家宅着，当无业游民显得浪费人生，放着大好青春不去拼搏，难道做个米虫坐吃山空吗？
然而生活给了他一记重拳。
一线城市的繁华没体会到，996的工作制度和无底线的职场PUA倒是让他开了眼。
辛苦工作六天，熬到休息日，前一晚计划着明天早点起床，度过充实而有收获的一天，眼睛一闭，无视闹钟，醒来已是正午，打游戏打到凌晨，在懊悔与焦躁中昏昏睡去，迎接新的周一。
重复，劳累且无意义，工资到手还不如自己存款利息多
不如安安稳稳做米虫。
“你大学选的什么专业？计算机？”
“我倒是想。”颜卿无力地瘫软在沙发上，如同融化的史莱姆。
“医药？金融？”
颜卿摇头。
“那……法学？管理？艺术？”
颜卿依然摇头。
“总不能是生化环材吧？”黎晗肃然。
“你再想想？”颜卿哭丧着脸，泪花在眼角打转。
“这么难？你不会肄业了吧？”黎晗眉头紧皱，“现在备考还来得及。”
“我大学没挂过科，全是压线。”颜卿喝掉最后半瓶可乐，仰头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土木工程专业的，前途无量，三总五项。”
黎晗没忍住，由衷地笑出了声。
土木老姐？
难以想象颜卿戴着施工帽在工地打灰的模样。
“夏天，工地上的狗一天都得累死三只，手机放口袋里都烫的大腿疼，我哪敢去？不出三天就得提桶跑路。”颜卿缩缩脖子，蜷在沙发角落，“我才二十三岁，不想通宵守混凝土。”
“回老家准备跨专业考研吧。”黎晗收起笑容，认真劝道，“多混一天是一天，工作不急，趁这段日子好好想想，我帮不了你。”
他自己还没活明白，没资格给表妹提供人生建议。
各有各的活法，可不敢乱教，误人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