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真正的修罗
无论幻象有多少，能攻击到要害的，都只有一个人。
会花里胡哨的，不只有云雾镜，还有我陈庆。
“我不会让你再逃走。”
陈庆反而往前一送，让蛇形剑深深穿透自己的腹部。
这种感觉就像有人用电钻搅拌你的五脏六腑，他几乎疼得快跪下去。
可是借着后背的穹顶，他勉强支撑住了。
云雾镜一时间无法拔出武器。
她迟疑了一阵，正准备重回镜面，却发现自己的脚踝莫名被什么东西给牢牢束缚。
低头一看，竟然是陈庆那只长着眼睛的义手。
小妖怪的眼中几乎流下眼泪，他不明白这个人类为何如此信任他
“万一，万一吾辈失败了呢？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死？”
陈庆疼得几乎无法说话。
只是用尽一切办法，给大袖手创造机会。
云雾镜喃喃道：“它居然可以自己动吗？”
“你知道得……太晚了。”
说罢，失去双臂的陈庆一个头槌狠狠撞向云雾镜的额头！
一力破万法，既然解决不了，那就硬吃伤害。
所有幻影都在击中头部的一瞬消失。
“小妖，拜托你了。”
再怎么说，我的脑袋也是金属做的，就算没了手臂，一样是个大铁坨子。
“一下，因为你入侵警察局。”
“两下，因为你威胁我的同伴。”
陈庆的眼中充满了血色，云雾镜也被撞得向后仰倒。
“三下，警告你不许接近我的家人！”
陈庆砸得自己头破血流。
那恶趣味的章鱼面具也染满了鲜血，出现道道裂纹。
他脚步虚浮，眼中的事物仿佛出现了重影。
“不为别的，我平生最讨厌被人恶心，你敢威胁我，你特么就得死。”
失去平衡的妖魔终于被大袖手拽倒在地。
面具之下，云雾镜发出了急促的喘息声，即便遭受重创，她的声音也是如此销魂，颇有种娱乐至死的意味。
她似乎没料到自己会被反攻，非常满足地望着夜空。
“大袖手……拜托你了，做你最擅长的。你的骇客能力，绝不输给她……”
小妖怪咬紧牙关，他或许这辈子都没被人如此信任过。
他想起了自己在百鬼众的时候，总是被人欺负、刁难。
原本他也是个人类，有父母亲人，生活在不动城的最底层。
他曾经在父母面前立下誓言，要成为站在太一大厦顶端的男人。
家人不惜一切地供他上学读书，让他在当地最好的学校学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改变自己的地位，成为这社会的精英。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大袖手不断努力地钻研信息技术。
然而直到那天，父母遭遇车祸，被送进了医院。
他苦苦坐在椅子前等待，看着急救室的灯光阴晴变化，他却被告知：
自己的家人不是医疗公司的VIP，抢救的名额被优先安排给了一个自己素未谋面的老富商。
当轮到自己家人的时候，父亲早已撒手人寰，只剩下沦为残废的母亲还奄奄一息地告诉他：
“你要成为精英，否则，就会沦为我们一样的下场。”
从那以后，大袖手觉得自己的天塌了。
他不再追求所谓的荣誉，开始怀疑造成这一切结果的究竟是什么。
“吾辈，当然不会忘记誓言，吾辈是要成为太一大厦顶端的男人……
“吾辈当用自己的方式，去兑现父母的遗愿。”
他省吃俭用为自己存下上学的资金，每天废寝忘食地，只为完成学业，成为最优秀的计算机天才。
因为有人信任他能做到，所以他坚信自己无所不能。
直到那一天，大袖手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实现父母的心愿。
他将毕生所学化为战斗的武器，冒着生命危险，将自己变成数字生命。
只为了爬上太一大厦的顶端，将那写着“东皇制造”四个大字的霓虹投影变成“人间地狱”！
可惜就在自己准备全身而退的时候，他却被同伴出卖，被公司的御网使捕获，从此失去了身为人类的资格。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身体也许已经腐烂成灰，只剩下意识被东皇制造做成了数字芯片。
光是想起来，大袖手便感到无尽的恐惧：
在没有边界的世界里，没有昼夜，没有生死，没有时间，只剩下意识漫无目的地漂浮在寂静的赛博空间。
原本以为，自己的人生将永远处于这种“死不死，活不活”的状态。
后来，在不知道沉睡了多久，他被某个妖魔给重新唤醒。
“吾辈，一直在等待某个能赐予我第二生命的人……”
然而很可惜，妖魔不过是将他当成实现伟大计划的工具。
尽心尽力地卖命，换来的却只有嘲讽和鄙夷。
他们认为大袖手当年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过是幼稚小鬼的把戏。
他在赛博空间沉睡的无数年里，意气风发的少年早已经变成了老者。
既然不重用吾辈，那为何还要将吾辈给救出来？
结果答案很简单：自己只是被顺手偷出来的“赃物”，多少还要继续发光发热。
“吾辈也是人，也渴望被人信任的感觉。”
父母早就已经过世了，他们的愿望没能实现，但至少还能完成其他信任吾辈的人的嘱托。
大袖手睁开了眼睛，死死瞪着云雾镜的双腿。
“别小看吾辈啊，你修罗道又如何，你未曾站在太一大厦的顶端，不曾看过这虚无盛世的风景，你们没有资格自称为‘恶人的救世主’！”
他找到了大巴扎的信号基站。
他发动自己的力量，燃烧自己的精神，只因为陈庆用生命给自己争取反击的机会。
“吾辈不会再辜负任何人！”
骇入模块开启，病毒输入。
即便没有日光，太阳能板也将发热过载，成百上千枚光板都将同时攀升至高温。
陈庆虚弱地望着云雾镜血迹斑驳的面具，微笑着说道：
“你……别太自以为是了，小鬼。”
琉璃穹顶在夜晚时分爆炸，化作不灭的焰火。
刹那间，天崩地裂，陈庆与云雾镜一同从天空坠落。
失去了天顶的支撑，无数玻璃化成碎片，如同暴雨般洒向室内的市场。
陈庆重重摔到了棚子上，把支架给压得一片狼藉。
他的突然出现，令周围响起了呼救和尖叫。
陈庆挣扎着挪动着残破的身躯。
他的面前，云雾镜同样是吃力地想从地面爬起。
“做到这些，应该就足够了……杀手鲸、私枭……一定会听到爆炸声。没有了玻璃，你也休想再用障眼法……”
室内的大巴扎里，只有华丽的丝织地毯，珍贵的玉器和矿石。
这里将不再是骇客的主战场。
他的身旁，因为爆炸而伤痕累累的大袖手也奋力挣扎着，全身上下都在冒出“噼啪”的火花。
“干得好……大袖手……”
比起那罪恶的妖魔，你才是真正的修罗。
然而这时，云雾镜却重新站了起来。
她战战巍巍地转身看向陈庆。
那张面具之下，发出了如同老痰呛进喉咙里才会发出来的怪异笑声。
“我玩得，相当尽兴，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