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撒卢母的猜想
撒卢母疑惑道:“怎样的一根筋?”
“就是不管你怎么捏,都捏不成你想要的模样,他就像……一摊烂泥。”
撒卢母愣道:“这是你作为臣子该说的话吗?”
“赵皇帝不是将我沈放和整个河北山西都划给了贵国了吗?我沈放从现在开始,名义上已不是什么赵皇帝的臣子了。”
撒卢母又是一惊:“将军这算什么意思?愿意归顺我大金国?”
沈放摇摇头,神秘兮兮道:“你我先捋一捋,你家国师给我沈放的第二条路是……剿灭我?对吧!”
撒卢母何等的思虑敏捷,顿时发觉了沈放在糊弄人,警惕的微微退了一步。
“你怕什么呢?”沈放惊异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呀。”
撒卢母霍然惊醒,沈放可是草原上最狡猾的狐狸。
从二太子到谷神,不知多少大金国将领在他面前受辱,拔离速更是性命都丢掉了。
这个凶狠善变的敌手,穿着一身破旧不堪的棉袄,一副人畜无害的百姓模样,他的和煦春风极可能瞬间变成狂风暴雨。
自己曾从南朝降官口中听闻他不少的非人之举,一声不吭就把军队监军当众斩首,还把太原府尹张孝纯的儿子杀了。
张孝纯可是被南朝人奉为英雄的人物。
二太子在真定府外说这个人有密术,能召唤火龙。
谷神称他送了一本南朝的《周易》,是在警告,他才是南朝的萨满。
撒卢母现在怀疑,他拥有迷惑人心的妖术,自己几乎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他蛊惑了。
金军任何一次派出使者谈判,都是在军事上的强压下完成的。
这次出使沈放控制下的山西平定军,谷神特意交代撒卢母,他的对手是个心思缜密的敌人。
撒卢母不信南朝军队内有这样一个人,因为南朝军队的将军都是被阉割了的公鸡,丝毫没有权力。
所以他来了,带着一贯的骄傲。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呀。”
此刻,这句话从沈放嘴里说出来,比十把刀同时抵着心窝还令人心惊。
撒卢母擅长于从脸色、肢体动作上捕捉对手的心思。
眼前这个貌似平平无奇的西军酋首,看起来像个农夫,心却像条毒蛇。
撒卢母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态,试探着应道:“沈将军,我相信你还能选出第三条道来,只是这条道会让你的士兵和人民遭受灭顶之灾。这是连大金国皇帝都不忍心看到的事。”
沈放叹息一声,仿佛是自言自语:“我已被大宋朝廷抛弃,大宋官家已被金人禁锢,眼前是深渊,身后是群狼。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沈放突然似想通了一般,目光投向撒卢母,满脸恳切道:“撒卢母大王,你说,像我这等无根浮萍,是先寻根呢,还是先保命?”
撒卢母警惕的瞪着沈放,内心又裹着一层警惕。
这人,难道是个疯子?
“沈将军,你还可以飘到一根木桩或者一块石头边上,紧紧的缠着,就不会再漂泊了。”撒卢母谨慎道。
沈放摇摇头:“不,这样始终还是浮萍。但若是快速分孪,一片变两片,两片变四片,将河道变成浮萍的海洋……”
沈放终于露出了笑容:“回去告诉你家国师,到了那时,我这片浮萍就不用漂泊了。”
撒卢母从沈放的形象描述中发现了,他将自己形容为浮萍,看似漂泊无定,可是一直扎根于井陉道。
这块看似无法坚守的山中甬道,硬是给他聚拢成一支人丁繁茂,雄兵十万的坚固堡垒。
他这个人看似平平无奇,可南朝内有几个人像他这般冷静,这般坚韧。
这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藐视南朝皇权,藐视强大的大金国,屡次击败大金国铁骑,却从未走出这片土地。
自己从多位大王嘴边听到了同样的疑惑,他为何死死守在这条甬道上不动。
现在终于明白了,他是一头潜伏在草丛中的野狼,埋在沙子里的毒蝎,等着猎物上门,再发动雷霆一击。
撒卢母知道自己已不是眼前这个一身破旧棉袄的沈放的对手,他只希望能够平安的离开这里,将沈放的企图、野心告知元帅们。
“沈将军,你的忠告我已听明白了。撒卢母只是个使者,不是国师也不是二太子,决定你军队命运的权力不在我手中。”
撒卢母尽量挑选温和、谦逊的词句,以免触怒眼前这个喜怒难料的敌人。
沈放宽容的笑应:“撒卢母大王,你是个谦逊的使者,也是个出色的人。”
“为了表达我个人的诚意,让你此行有所收获,我给你们的国师或者二太子殿下开个条件,或者说做笔交易。”
沈放没有继续说下去,眉头轻轻一挑。
撒卢母小心翼翼的问:“敢问是什么交易?”
“我家天子派了个叫程先的閤门祇侯来,告诉我,若金军北返,可发动攻击。哪怕伤了天子本人,也要将大宋的国祚留在大宋。”
“这就是我想和你们家国师或者二太子交易的条件。”沈放淡淡一笑,道:“放贵军过去可以,把燕山以南七州,外加平、栾、营三州划给我,金军退出燕山上所有的关隘。”
撒卢母不清楚沈放所谓的“大宋国祚”和“留在大宋”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关联。
可是他真没想到沈放竟然敢开口索要南京所有的州县!
太祖皇帝为了履行与南朝的海上之盟,不顾大王们的强烈情绪,坚决命金国勇士撤出了燕京。
撒卢母作为知宋使者,作为强烈的主战派,自然深知燕京和燕山上的关隘对汉人中原的屏障意义。
丢了燕山的汉人王朝,就好比敞开了大门口家园,汉人休想守住这片肥沃的平原。
“沈将军,还是刚才那句话,我只是个使者,没有权力决定你的交易条件,但是可以传递。”
撒卢母再次谨慎回应。
他更进一步明白了沈放的野心,这个无礼的要求虽然看起来很狂妄,但是沈放是不会罢休的。
撒卢母不知道为何沈放会特意提到那个叫程先的皇帝亲随,他也不知道那个皇帝亲随是什么来路。
但是沈放字里行间的威胁意味十分明显。
他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那他心里到底想要什么?
他是想截留南朝的皇帝吗?
还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威慑大金国铁骑,获取那些从南朝皇宫里缴获的战利品?
撒卢母脑子里一片疑问,猛然想起西路元帅们流传的一句话。
这个沈放甚至在南朝都城没有陷落之前,准确的预判了大金国想出来对付南朝的策略——抓捕南朝的皇帝!
联想到沈放刚刚说的话,“是准备让我沈放当个大楚皇帝或者大齐皇帝吧?”
撒卢母顿时开窍了。
这个人,怕是想当皇帝?!
沈放没有为难撒卢母,不知为何,见到这个撒卢母,令他想到了海弥法师。
那个倔强的老和尚为了保护自己的寺庙,竟然敢出卖西军,难道这就是出家人不问世事,脱离凡尘的做派吗?
沈放不知道海弥法师的信仰为何物,所以他将海弥法师关起来反省,给他一个洗心革面做和尚的机会。
撒卢母小心翼翼登上马背时,沈放叫住了他。
“喂!撒卢母大王,告诉你一件喜事,我马上要大婚了,叫你家国师备一份厚礼来!”
撒卢母正紧张万分,谁知沈放竟然不是留他性命,而是报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