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她是孟书记的女儿！（先更后改）
荣兴制衣厂的制造间内，一排排整齐的制衣机器发出很有规律的声响，工人们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动作娴熟地翻舞着手里的半成品衣物。
整个工厂空气比较湿润，散发着轻微的棉花味，这本应让人感到精神愉悦才对，可此时工人们的神情却显得有些焦躁。
“不干了！”
一位负责集装与厂内运输的工人，负气似地丢下手里的推车。
“现在都9点多了，为什么不让我回家？”
“章大林，厂长拦着你回家了嘛？你在这儿发什么疯？”领班的组长见着青年撒泼的模样，忍不住呵斥道。
“厂长没拦我，可有人拦啊！外面那群烂崽一看我是荣兴制衣厂的人，就把我盯得死死的！”名为章大林的青年听见组长的叱喝，心头更委屈了。
“刚刚我都冲出去了，还是被他们按了回来，还给我打了一顿！”
“还有昨天，明明是他们先闹事的，为什么我们也要被警察治安罚款？我们一个月工资才多少，经得了几次他们这样闹？”
“小章，这些事儿厂长会解决的，你不要给厂里添乱了行不行？”领班组长见状，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语重心长道。
“你忘了之前你没人要，是谁可怜你，让你进来做工的？现在遇到点儿事就撂挑子，你对得起厂长吗？”
领班组长名为荣智伟，是厂长荣兴旺的堂亲，对手下员工很是体恤，在厂内口碑很好。
章大林眼里闪过一丝愧色，却又立马褪去。
“不是我不为厂里考虑，我真没办法啊！”
“我爸瘫痪在床上，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昨晚就是因为我回家晚了两个小时，我爸他没憋住，拉裤裆里了！”
青年直直地望着领班组长，一个大男人，眼里竟泛起了泪花。
“我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可组长你知道吗？我爸昨天因为这事儿，蒙在被子里哭了一宿，他说他活不下去了！”
“组长你告诉我，我该不该着急？我要不要按时回家？”
青年说着说着，竟直接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荣智伟听着章大林诉苦，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话也没说。
章大林的家庭情况他是了解的，当初也是他看章大林孝顺，才向厂长建议把他留下来。
按理说他父亲这事儿跟厂里没太大关系，但领班组长明白，这道理跟没读过书又很死脑筋的章大林是讲不通的。
其他工人听着章大林的啕哭，也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如今厂里的换班人员进不来，留在这儿的，都是本应下班回家的员工。
“你们都干什么？活儿不干了？饭不吃了？”荣智伟见状，心头也有些烦闷。
片刻沉默后，一位穿着朴素的妇女轻轻开口。
“组长，我孩子才五岁，还不会做饭......”
荣智伟面上怒色一滞，再次陷入了沉默。
这妇女名为邹翠芬，丈夫是一个货运司机，前两年因为疲劳驾驶，出车祸去世了。因为没买保险，又是主要事责人，不仅没有得到补偿，还赔了一大笔钱。
只留下了她与一个智力发育有些迟缓的女儿，日子过得很难。
类似邹翠芬与章大林的情况，在厂内并不是个例。
荣兴制衣厂虽是上世纪90年代建成的老厂，效益并不算太好，但其担负的社会责任却并不算少。
厂内仅两百来号工人里，就有三十多个残疾人，还有十几个类似邹翠芬与章大林苦命人。
荣智伟看着一众工人期翼的目光，本想训斥的话语终究再难说出。
也许有人会觉得，不就是被警察罚了点儿钱吗？下班回去晚几个小时吗？
多大点儿事儿，至于要死要活的吗？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
大雨落下时，被淋湿的从来不是抱怨天气，掏钱买伞的人，而是在推着一家的生计，在雨中一言不发的那一群。
有些人光是维持如今的境地，就已经竭尽全力了，你眼中的些许风波，对于他们来说，是滔天巨浪。
“我去找厂长！”
荣智伟抿了抿嘴唇，艰难开口道。
......
“厂长，这分明就是在针对我们！”
“他们肯定是京耀集团找来的！”
荣智伟还未靠近办公室，便听到隔壁会议室传来的吵闹的声音。
他顿了顿脚，并没有立马走进会议室，而是站在门外，安静地看着。
“就因为我们不把工厂的地皮使用权转让给他们，就这样搞我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说话的这人，是荣兴制衣厂的技术部部长，名为宛冬生，同时也是财务主管宛玉的堂弟。
他负责厂里衣物的样板制作技术、裁剪等各种技术性工作的管理与组织开发。
与厂里的其他管理层不同，宛冬生是正儿八经的高材生，毕业于海中大学服装设计专业。
前段时间，厂里的海外代加工订单减少，厂里有意打造自己的成衣品牌，这才在宛玉的介绍下，将宛冬生请了过来。
“厂长，如今是我们制衣厂转型的关键时刻，你可不能因为一时心软，就答应京耀集团的要求啊！”
宛冬生双手撑着桌子，向厂长荣兴旺恳求道。
他放弃羊城的高薪工作，毅然决然地来到这快被时代淘汰的制衣厂，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如今总算开始制造成衣了，怎么甘心就这样放弃。
“冬生！你先坐下，这事儿厂长有自己的主意，你这样大呼小叫地算什么话？”宛玉见宛冬生有些不依不饶，立马训斥道。
“姐！”
“坐下！”
宛冬生没有办法，只得抱着胳膊不甘心地坐下。宛玉是他的堂姐，从小就对他很照顾，她的话宛冬生不能不听。
“你们怎么看？”
会议室的主位上，始终一言不发的荣兴旺将手里烟头杵灭，声音嘶哑道。
荣兴旺只有五十来岁，头发却已花白，面上皮肤也显得很松弛，再配上那略塌的鼻梁，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平易近人，甚至有些凶恶丑陋。
他将目光投向生产部部长与品质主管，见他们都低着头一言不发，心头顿时有些烦闷。
他下意识想要点烟，却突然发现烟盒里的香烟，早已变成一个个烟头堆积在烟灰缸里。
“智伟？你有什么事儿吗？”荣兴旺余光瞥见了门口的荣智伟。
“厂长！我......”本想向荣兴旺反馈员工诉求的荣智伟，张了张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荣兴旺读懂了荣智伟表情，眼中神色愈加愧疚了。
他来到隔窗附近，透过玻璃窗看着制造间还在不停转动的机器，望着里面神色愤懑、忧虑的员工们，沉默了良久。
“老涂，把申常瑞的电话号码给我。”
荣兴旺没有回头，向副厂长涂淼吩咐道。而他口中的申常瑞，是京耀集团项目拓展部的经理。
“兴旺...我...”
正当涂淼想要说些什么时，一位约莫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急急忙忙地走进了办公室。
他双手撑着膝盖，神情很是兴奋。
“兴旺，事情有转机了！”
“你说什么？”荣兴旺震惊回头。
“有一个高中生，带着一个女娃娃来我们厂里了，说能帮我们！”
“高中生？”
中年男人没有与荣兴旺打哑谜，气喘吁吁说道。
“那个高中生不重要，那个女娃娃我认识，她......她是......”
“她是孟书记的女儿！”
“哪个孟书记？”荣兴旺双眼猛睁。
“市官员孟应毋，孟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