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寒夜逢邪祟
辛诚挣扎着，手脚并用，从那口带着余温和腥臭的黑鼎里爬出来。身上被高温和鼎壁擦出无数道伤口，火辣辣地疼。
他刚爬出来，身体还没完全站稳，就看到那个玩家，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城隍庙的破败大门。
辛诚的心猛地一沉，掐灭了去救对方的念头。
庙外那片林子，连道士都不敢晚上进去。
他听道士无意中说过，那里面不干净，有邪祟，进去就没个好下场。那个玩家那样跑进去，怕是凶多吉少。他现在的状态，救不了人，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而且，城隍庙这种地方，居然会废弃在幽深的森林中，背后细思极恐。
他叹了一口气。
道士死了，他捡回一条命。可接下来呢？孤身一人，在这个充满未知和邪祟的世界里，怎么活下去？
而且，那怪鼎把他的游戏变成了个引子，玩家登录游戏，就会被拉到这个鬼地方来。这不就是害人吗？游戏作者怎么能坑害自己的玩家呢。
他看着那口鼎，思索起来。有没有办法，利用这东西把自己送回去？逃离这个恐怖的世界？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在道士的残渣附近翻找起来。道士是个“修仙者”，总该留下点什么。在翻开几块染血的石头和破布后，他找到几本用粗糙纸张抄写的书册，还有些瓶瓶罐罐，已经摔破了，流出些干涸的粉末。
他捡起那些经书。借着城隍庙里的灯光，眯着眼辨认着文字。
说起来，这世界的语言文字，倒是和他前世的颇为相似，他的沟通阅读都没什么困难。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冥冥中，这世界和自己前世的世界真有什么联系。
经书看起来很杂。道士涉猎颇广，什么都想学。大多数功法都是残破不全的，字迹潦草，显然他自己也没能练成。那些法门品阶也都不高，都是炼气、筑基级别的，还大都有残缺，只有三本相对完整些，但是也只有入门篇。
一本天势宗的《日炎真经》，需要每天站在白日下，感悟阳气中的玄奥，方能开启修行之路。
一本万灵教的《蚀人术》，需收集大量被称为“浮游神”的灵物，让它们侵蚀自己全身，方能蕴魂于内，御灵于外。文字描述模糊，但通过异物腐蚀身体来修行的思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还有一本长生斋的《仙砂还魂录》，是强调突破与蜕变的法门。它要求人在身上培育出“息肉”，然后吞服仙砂自绝，再复仙砂作人身，以凡躯化仙体。里面的描写，隐晦但令人作呕，像是某种扭曲的、违反生死的仪式。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修仙法门？
辛诚在庙里也找遍了，又翻出本风物志，记录了这附近的各种精怪诡异。第一篇，竟然是个和鼎有关的故事：
“赵老爷年轻时家中贫困，只能凿壁偷光，佝偻着看字。他成了豪绅后，在厅堂里供起个鼎。人都说，那鼎通着另一边，他便是靠着那边来的宝物发的家。
一天夜里，一伙贼摸索着进了宅子，许是图谋鼎和宝物。
第二日，赵宅便来了个怪人。赵老爷见了，也不惊讶，便抱了那鼎，跟着怪人上了山。从此，再也没下来过。
至于那伙贼，像被夜色吞了。没人再见过他们。”
看完这个故事，辛诚突然感觉到一股冰冷、粘滞的风，呼啸着从背后贴了上来。他猛回头，看到庙门口处，有个怪人正在探头探脑。
怪人没有清晰的面容，只有藤蔓纠结出的模糊轮廓，和一种空洞的，非人的感觉。
辛诚瞬间明白过来。那个玩家跑进了林子，也就把那林子里潜伏的“东西”给惊动了。它们被引了过来，看看这里怎么个事。
紧接着，几个怪人推搡着，挤入了庙中。它们身上的藤蔓蠕动着，发出令人恶心的摩擦声，推动身体向前滑行。
它们在庙里的灯光下，似乎受到了极大的限制，动作缓慢，却让人不适。
辛诚藏在角落里，思索着如何脱身，却想不到出路。
一个疯狂的决定，像火花一样在他脑子里炸开。
他咬紧牙关。顾不上恶心，顾不上恐惧。他从角落里猛地窜出，抓起地上的道士残渣，冲向那口黑鼎！
在他身后，那几个藤蔓怪人似乎被他的突然动作惊动了，动作虽然依旧迟缓，但却转向了他，身体发出低沉的、非人的摩擦声。
他跳上鼎边，把那堆恶心的东西，狠狠地丢进了鼎里，然后一个跨步逃开。而这些怪人还是循着道士残渣，向着鼎移动。
藤蔓怪人摸索着，缓慢地围起了鼎，用藤蔓将鼎包裹起来。它们将藤蔓纠结出的模糊“脸庞”，凑近鼎口，像要窥探里面的秘密。
辛诚等的就是现在。他张开嘴，模仿道士那种带着金属刮擦的颤音，高声唱出那几句咒语：
“太素在上兮……”
咒语笨拙不成调，但生效了。
鼎身猛地亮起刺眼的扭曲火光，火光颜色是一种恶意的绿，瞬间充斥了整个鼎。怪人来不及脱身，它们扭曲的身体，被蜷曲收缩的藤蔓裹挟着，陷进了鼎里。
轰！
火光吞没了它们。尖锐的嘶吼声、扭曲的身体、带着腐烂气味的藤蔓，瞬间被鼎里的火焰吞噬分解。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更浓烈的，焦糊和腐臭混杂的味道，从鼎里冒出来。
火光慢慢熄灭。鼎身恢复了黝黑。一切再次归于死寂。只有风声呼啸，和远处林子里传来的，更加遥远、困惑，或者说恼怒的低语。
辛诚瘫坐在鼎边，浑身是汗，混合着血污和黑色的黏液，恶心至极。他喘着粗气，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用道士的残骸做诱饵，用道士的咒语做钥匙，用这口恐怖的鼎做武器，把邪祟炼化了。
他看向鼎里。火焰熄灭后，鼎底只剩下一些灰烬，里面有几个东西。
是几个小小的黑泥丸，和一个金属制品。
泥丸看起来就像是地上的泥巴捏的，粗糙，没有光泽。只有一种淡淡的，说不出的，像是泥土又像是腐烂植物混合的味道。
这是邪祟的“精华”？是这个世界扭曲的修仙资源吗？
既然是鼎炼出来的东西，大抵是可以服用的。如果在这个世界，吃人都能修仙，那吃掉这种诡异，是不是也能修炼出成果？
辛诚将心里的恶心和抗拒压下去，将它们咽了下去。泥丸入腹，没有预想中的剧痛或异变。反而有一股温热，像电流一样，从腹部散开，流向四肢百骸。
他感到身体里，似乎多了一股子气，自然地流转着。
但是，这气息下一瞬间就撕破脸，像带着指令的虫群，猛地朝他小腹某个位置冲去，然后像拿着锉刀一样，开始硬生生地开辟一个空窍。
剧痛！难以忍受的剧痛！他弓起了身体，只觉得骨骼位置被强行改变，血肉被撕裂，甚至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开始被扭曲。
但是，很快这股“气”就耗尽了。
痛猛地消失了，仿佛只是幻觉。但随之而来的，是由内而外的空虚。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透着令人心慌的空，以及一种本能的对那种“气”的渴望。
他的身体在叫嚣，在抗议，在渴求。它要更多的泥丸，要更多的邪祟。
辛诚瘫在地上，感受着身体里空荡荡的回声，和那种无法抑制的，对污秽力量的饥渴。他似乎，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更可怕的东西。这些可怕的想法，在他心里生了根，不断钻探着，让他不得安宁。
他便摸索出那个金属制品，在手里掂了掂，黑乎乎的，擦去些浮灰，竟是个铜牌子。正面刻着个大大字，“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