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徐家村
徐家村·未时三刻
徐家村位于云禾县北郊的山坳里，村口有一棵枯死的槐树歪斜着身子，枝干上密密麻麻缠满褪色的红布条，远看像一团凝固的血痂。
休整了几日的许阳踩着泥泞的田埂踏入村口时，正撞见一群孩童蹲在槐树下玩铜钱。
孩子们好似在低哼着童谣...
“月娘梳头，郎君白头——”
孩童们手腕上缠着褪色的红绳，绳头坠着铜钱，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童谣尖细刺耳，许阳驻足细听，却见孩童们突然齐刷刷扭头看他。
“外乡人……”
最胖的男童抓起一把铜钱撒过来，钱币落地时溅起暗红泥浆。
许阳俯身拾起一枚，指腹蹭过方孔边缘——铜绿下藏着褐红色锈迹，凑近一嗅，忽然顿住——铜钱背面黏着暗褐色的碎屑，腥气混着铁锈味直冲颅顶。
是血......
七八双黑洞洞的眼睛里没有倒影，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乳牙。
“玄缘道长！”
苍老的呼声从身后传来，许阳不动声色将铜钱收入袖中，转身见一佝偻老者拄着桃木杖蹒跚而来。
老者身后跟着两名壮汉，脖颈缠着殷红的麻绳，绳头坠着的铜钱随步伐晃动，在喉结处勒出紫红的淤痕。
“老朽是徐家村里正。”老者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县令大人传信说道长要来除妖，可算把您盼来了！”
许阳的目光扫过里正衣襟——那里隐约露出一截红绳，绳上铜钱比其他村民的更大更厚，边缘泛着鎏金光泽。
“敢问这红绳铜钱是贵村的风俗？”他指了指槐树上密布的红布条。
里正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回道长，正是。按照村里传统每月初一向狐仙娘娘供上铜钱，可保家宅平安。”
“贵村这辟邪之法，倒是别致。”
里正未作回应，抬手一指村中祠堂方向，“道长初来乍到，要不也随我去上柱香，娘娘自会庇佑您……”
话音未落，一阵尖细的童谣声突兀响起：
“月娘梳头，郎君白头——”
“梳呀梳到三更后，铜钱落地命不留！”
许阳循声望去，只见那个小胖子——他脖颈缠着三圈红绳，铜钱几乎嵌进肥厚的下巴，每唱一句，嘴角便渗出混着血丝的口水。
“去去去！”里正挥杖驱赶孩童，“莫冲撞了道长！”
孩童们却突然齐刷刷扭头盯住许阳。他们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眼白爬满血丝，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乳牙。
“外乡人……嘻嘻……”
里正看着许阳呵呵一笑，眼神饱含深意，“走吧道长，我们一起给娘娘上柱香。”
沉吟一会儿，还是跟着这差点脑门上写着我有问题的里正一同前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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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两人走到了祠堂，门扉洞开的刹那，腐臭味扑面而来，许阳瞳孔骤缩。
只见三丈高的狐首人身像矗立中央，石雕的狐脸似笑非笑，爪间托着一杆鎏金戥秤。
供桌上堆满铜钱，发霉的糕饼与腐烂的猪头压在钱堆顶端，蛆虫正从猪头眼眶里簌簌掉落。
“上月啊...村子里刚刚重修了娘娘金身。”
里正点燃三炷香插入香炉，“我们村自打供了娘娘，村里再没闹过饥荒。”
背影中，燃香的烟气扭曲成狐脸形状...
许阳眯眼细看狐像——石雕眼眶里蠕动的不像是阴影，反而像是无数纠缠的怨魂。
那些魂魄被红绳缠成线团，每挣扎一下，狐像嘴角便上扬一分。
“道长也上一炷香吧？”里正递来燃着的香烛，指尖有意无意擦过许阳手背。
皮肤相触的刹那，许阳脑中嗡鸣——
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一幅画面：暗室中，里正将铜钱浸泡在血盆里，鲜红的液体渗入钱眼。门外传来男子惨叫，一根红绳勒住他的脖颈，铜钱随着挣扎嵌入皮肉……
见许阳未有反应，里正向前一步笑着问道，“道长？”
“不必了。”许阳退后半步，香烛“啪”地折断在地，“贫道在龙虎山修的是杀伐道，恐冲撞娘娘。”
“哼。”
里正脸色骤沉，不再掩饰，祠堂烛火忽地暗下。
狐像眼窝中的怨魂疯狂扭动，红绳如毒蛇般从供桌下窜出，即将缠向许阳脚踝！
“叮——”
一枚铜钱破空而来，斩断红绳钉入柱中。
“好个杀伐道。”娇蛮女声自梁上传来，“你个臭道士何时又从横练功夫转到杀伐道了？”
簌——
红影翻飞间，少女持枪跃下横梁，玉簪映得狐像青光森森。
“灵泉院单红绫，前来督查徐家村妖祸。”枪尖倏地指向里正咽喉，“这位老人家，不妨解释下吧？”
里正狰狞一下，双手甩出两把铜钱——
铜钱飞向枪尖的刹那，单红绫瞳孔骤缩。
她翻腕震开铜钱，随即突然抖枪刺向里正面门。
里正干枯的手掌格开枪尖，金铁交鸣震得供桌摇晃。
铜钱暴雨般倾泻而下，单红绫和许阳旋身避开，但红绫的枪势仍扫过里正的衣襟——
“刺啦！”
布帛撕裂，露出里正胸口密密麻麻的铜钱疮疤。每处疤痕都嵌着一枚带血铜钱，中央穿孔处长出肉芽，如虫豸般蠕动。
“果然是人饲妖。”单红绫枪挑铜钱串甩向狐像，“以血肉养铜钱……真是活腻歪了！”
狐像应声炸裂，碎石中窜出数十道红影。
许阳也跟上化掌为刃劈开扑来的怨魂——
供桌下的阴影里，里正正将一枚鎏金铜钱塞入口中。
他的皮肉迅速干瘪，眼眶里冒出狐类独有的竖瞳：“既然来了……就都给娘娘当祭品吧！”
腐臭的铜钱如蝗虫般从狐像基座涌出，每一枚都沾着陈年血垢。
单红绫舞枪成幕，铜钱撞上银枪迸出火星，却在触及里正时诡异悬停——里正袖中的枯手泛起青黑幽光，竟将铜钱上的血锈尽数吸入随即向许阳冲去！
“小心！”单红绫厉喝，枪尖突然转向刺向其心口。
里正侧身收手避开致命一击，双手扣住枪尖：“灵泉院的小丫头……你师父没教过你，多管闲事会短命吗？”话语间竟是将几道红线缠上枪身。
单红绫冷笑抖腕，枪身突然浮现泉流纹路：“师父倒是教过，杀畜生不必讲道义！”
三人打斗间，祠堂地砖轰然塌陷，露出直径三丈的地穴，几人不察掉落。
许阳坠入地穴的刹那，瞥见洞壁上嵌着无数铜钱，钱眼渗出黑血，汇聚成溪流向深处。黑暗中传来金铁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