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1
半月前的某天下午，快下班了，灵修院助理办公室响起一阵急促的电话铃。
“喂，小叶，你忙着吗？赶快到督察署去一趟！洛璃出事儿了！”
是康院长。他不是开会去了？会开一半就打来电话，肯定是要紧事儿。
“哦哦好的！”
我挂断电话，赶紧夺门而出。
跑到督察署门口，眼前的一幕直接给我惊呆了……
几个督察七手八脚地拉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她穿着夸张的哥特式黑裙，高跟鞋，个子不高，但好像有一种蛮荒之力，那几个年富力强的督察都勉强拉得住她，由于过度挣扎，戴的配套黑礼帽早已歪到一旁，卷曲的黑发也早已散乱得不成样子……
她就是洛璃。
洛璃还在挣扎着，嘴里不停地喊：“她就是要杀人！绝对错不了！再不阻止她就完了！那个疯婆娘……”
突然“啪”的一声！气急败坏的老督察甩了她一耳光。
“你他妈才是疯婆娘！人家是豪门阔太太，怎么可能要杀人？！你又没证据，没完没了闹腾个啥？仇富是嘛？！……”
“额，那个，我叫叶之木，跟她……是一个单位的，我们领导让我来的……”
我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完事儿后，人群都散去了，洛璃却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像一座雕像。
“我说……咱们走吧……”
“起开！别碰我！”
她甩开我的手，径自往北走了。
她的一只鞋跟在拉扯中扭断了，走起来一跛一跛的。她一手扶着红砖墙，一手拎着小黑包，就这么走了。
前面路口拐角，是她常去的酒吧。
看着洛璃的背影，我心里起了波澜……
我在灵修院担任助理，说白了，就是个菜鸟“灵魂导师”。洛璃，是我们院的编外人员。谁都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至今，他们还谣传着她和康院长的“非正常关系”。
按我们院的鄙视链，精英鄙视中坚，中坚鄙视菜鸟，菜鸟……只配鄙视编外了。所以洛璃的到来，于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终于摆脱鄙视链最底层了。
不过，洛璃也是有点本事傍身的。
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康院给我俩引见……
“小叶啊，这是洛璃，新来的同事。”
“初次见面，我叫叶之木。”
说着，我友好地伸出右手——
“叶之木，太拗口了，又难记，叫你叶子好了！”
洛璃依然双手抱胸，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叶子……这个院里除了极个别关系较好的同事，没人管我叫“叶子”……你跟我很熟吗？还当面说我名字拗口。就算我是个菜鸟好了，就不值得让你个编外人员尊重吗？……
“你不喜欢就算了！还是叫你菜鸟吧，你就叫我编外……”
我心里一惊，手里的笔直接滚到地上。
我的想法，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试探地抬头看她一眼，正好和她那得意又傲娇的眼光对上了！
吓得我赶忙低下头去。
“好啦好啦，洛璃，别拿小叶开玩笑啦。以后要好好相处哦。”
康院打圆场道。
洛璃的特殊技能——用我们灵修院的话说就是——读心术。
从这个第一印象开始，我就有点怵她。
但，不是冤家不聚头，康院偏偏让我跟她组成搭档！说什么，这是“宿命的羁绊”，当我们的合作积分达标之后才能解除……还说了一堆我根本听不懂的话。
说到底，还不是院里根本没人愿跟这种怪咖合作，才牺牲我这个菜鸟。
但毕竟是领导的安排，我也不好违拗。
很快，任务来了……
02
晚上，我跑到酒吧找洛璃。
这半个月以来，洛璃都比较丧，晚上还可能在酒吧找到她，白天更不晓得她人在哪里了。
酒吧灯光昏暗，音乐喧闹，几个彩灯诡异地闪来闪去，我局促地溜过一桌一桌眉飞色舞摇骰子的人群，忍受着呛鼻的烟味，和偶尔喷到脸上的酒沫，还得挨个儿看里面有没有她，又不敢停留太久……
终于，在一个清净的吧台上，看到了那个哥特裙身影……
我突然发现——洛璃一直都穿哥特裙，又不喜欢热闹——我要是从一开始就奔这个方向，早就找到了！根本不用费那么大劲……
真是太笨了，我。
“洛璃！快跟我回去吧，有任务了……”
洛璃缓缓放下酒杯，抬起眼皮瞄了我一眼，“跑到这种地方来找我，难为你了……”
“哎呀，这不重要。康院说了，这次任务必须咱俩一块儿去。有个有钱人家的14岁男孩得自闭症了，让咱们看看去呢……”
“呵，又是这种别人都不屑的活儿，还不如让我逮只猫呢！要去你去，我不去。”
她的前半句话我倒有同感，但后半句……
“洛璃，我知道你不喜欢跟我合作，我也不喜欢跟你合作！但这是康院的安排，咱们不喜欢也得做啊！只有早日达到合作积分，早日解脱，才是聪明的选择！我算想明白了！你还是快点好好配合吧……”
这是我生平对她说的最硬气的话了。但说完就后悔了，她指不定又得拿什么难听的话噎我……
没想到，洛璃愣了一下，竟缓缓蹭下高脚凳，拎起小包，对我丢下一句：“走吧！”
第二天午后，我开车接上洛璃，就往委托人家里驶去。导航终点是距市中心20多公里的私人别墅。
委托我们的是抑郁症男孩的父亲，皇甫杰——皇甫纸业的董事长。
我也是今早才从康院那儿得知，委托我们的“有钱人家”竟然是皇甫家，也是刚刚才拿到的资料。
洛璃斜歪在后座上，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
“哎，醒醒啦！委托人的资料，好歹看一眼啊！”
“小事儿！你在心里过一遍我就全知道了。”
洛璃不屑一顾地说，动都不动一下。
这么嚣张！又不禁让我对她侧目而视。
这“皇甫纸业”在我们A市挺有名的。他们自古就是名门望族，祖传造纸，是大商户，而且还是书香门第。族里出的举人、进士不计其数，甚至出过状元，还出过很多诗人、作家、书画家、主编等文化名人。
据传说，这一切成就，都是归功于他们家的纸——有灵性。这妙不可言的纸，用之写文必佳作，应试必高中，还曾一度作为宫廷供奉……
但这所有的传说，如今已消散殆尽。如今的皇甫家，已经和文化界不怎么搭边了。但不妨碍，他们仍是商界巨擘。如今他们的产业仍囊括诸多种类，比如纸币、稿纸、宣纸等，甚至包括纸巾、卫生纸、湿巾、一次性围裙等生活用品，垄断A市一切“纸”行业。
原来我们要见的，是这么一个大人物……我不禁紧张起来。
再看后视镜里的洛璃，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就这！靠谱吗？
我的紧张瞬间翻倍。
不过，洛璃确实是个美人，慵懒地呈现着自然的S形曲线，睡得正酣，我不禁朝后视镜多看几眼。难怪他们谣传……
相较之下，扁平的我……
我赶紧下意识地裹了裹外套衣襟。
还好她睡着了，我才敢浮想联翩，不然的话……
“咳咳，好好开你的车！”后面突然迸出一句。
……吓得我差点撞上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