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孤句与孤城
兀良哈哈哈一笑：“是极，宋庭在小岛布雷，是不想让我等有立足之处，以拖延战事。”
“但它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说到这，兀良哈猛的将手中酒杯砸向桌面：“不让我等在岛上驻扎，那我等打进陆地去不就是了。”
众将纷纷称是，他们也都是这般打算的。
陆上往来杂人那么多，面积也绝非小岛能比，宋庭总不能在那也布满震天雷吧。
副将洪茶丘为此接过了话题，向众将做着讲解：
“据前线探子船只来报，这吕宋岛上北边的港口虽然拆了七七八八，还建了城墙，但最北端的大港却留了下来。”
“根据先前商贾的供报，这大港吃水深，地平坦，用来登陆再适合不过。”
“不过宋军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故在此地建了些小堡垒……”
有将领大概听出了主帅的意思，主动请缨道：“末将愿为先锋，明日一早登岸克敌！”
兀良哈看了来将一眼，缓缓摇了摇头。
这人统领的是一只精锐，不能用在这等易被消耗的探路上。
“勇气可嘉，然本帅早有决断。”
兀良哈大手一拍：“明日午时前三左右两军先行登岸，下午时分本帅再督令精锐突破！”
众将皆抱拳领命，舱内勇猛之气一时间溢于言表。
唯有高丽将领金方庆心有不满，先前探索岛屿踩雷是他，现在首攻试探还是他。
金方庆心中愤愤，眼神不怀好意的瞟过双拳，向主帅方向探去。
然而没想到的是，兀良哈此时也在越过众人盯向他。
金方庆看到那一双细小的蒙古眼睑，被卧蚕微微拱起，连忙低了头。
军议就此结束，三千艘战舰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只有些许巡航的探船与辅兵还有所动作，他们或是充满警戒的望着海面，或是在已查明安全的岛屿搬运着辎重。
即使路过大港，也只是远远的看一眼，与那几只零零散散的宋人船只隔岸相望。
“哗——”
黑暗的天色中，被观望的宋人小艇突然集体退去。
其伸出的船桨，将海面上的星空荡出波光粼粼。
“好美的夜空。”
船上的文官说了句不合时宜的话，引得船上士卒纷纷侧目。
密佑作为其中将军冷哼一声：“美不美我不知道，我只知晓明日战端一开、就要死人。”
“到时候白的红的、伤的死的遍地都是，你这看个景都能带入一下的货色别被吓晕了就行。”
文官笑笑不再说话。
船只缓缓靠岸，迎面来到一处新建的大堡垒前。
随着铁索之声在黑夜传开，堡垒的多层铁制水门被依次拉起。
小船一头扎了进去，里面是个附带港口的小型河湾，众人在此下了船。
士卒就此驻扎，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这里就是他们的防区。
文官与密佑则继续前行，在另一端的堡门出了城。
临走远前，文官还特地回首此处，观察着离海岸最近的这一批堡垒。
除却中心的这个始建于登陆时的临岸大堡外，其余新建城池显得小了许多。
且为了方便贸易，这些小堡也没有那么靠近海边。
但他们就像锁链一般，配合着中央大堡筑成了吕宋的第一道防线。
在其后还有第二道、第三道，直到北望州治所、行在都城为止。
这种以大城为中心，小堡为羽翼的锁链式防御构想出自当朝名臣余玠，在川蜀地区久经考验。
钓鱼城便是这套体系中最出名的那座堡。
“真是雄壮啊。”
文官再次感叹，但密佑却不以为然，中原的城池不比这威猛，不也落个沦陷的结局。
高墙修得再好，也防不了回回炮的轮番轰炸，更挡不住人心思变的将领叛门而逃。
而且眼见时间渐过，密佑也不再拖延，抓着他的胳膊就往前走。
“官家可还在堡里面等着我们，莫要再犯酸气了。”
文官呵呵笑了两声，脚下跟着加快了速度。
片刻后，第三道防链步入眼帘，数面金乌大旗飘荡在中央巨堡之上。
为了表明战意，官家特地出了城，进驻了这间自宋庭登陆以来，就在不断修建的卫城。
岸防诸军的士气因此高涨，尤其是在官家出堡巡视时，万岁声不断。
“走快些”
密佑脚步匆匆的提醒道，拽着文官一路来到御座前。
正在盯着奏报看的赵由航注意到了他们，放下手中宣纸问起了今日所获。
密佑两人如实托出，赵由航听完轻敲案板：“看来元军并未死磕钢轮地雷与岛屿……”
“若朕所料不错，他们是想将目标放在登陆上。”
赵由航目光流转，注视着密佑这位第一道中心堡的守将问道：“怎么，可有信心？”
密佑头颅微点：“城中火炮火铳弩机皆已齐备，愿为大王阻敌。”
“那你司马梦求呢？”赵由航转向一旁的文官身上。
“你一士大夫，能经得起战事乎，可莫要给他们添乱。”
文官司马梦求收起之前观景的潇洒姿态，双目烁烁的回道：“臣平生所愿，便是成为虞雍公第二，还望官家成全。”
“且臣会与密佑将军同谋后行事，哪怕力有不逮，也绝不会干涉军务、胡乱指挥。”
赵由航这才点头以对，并做最后嘱托道：
“二位且放心备战，朕在此允诺，纵使元军里外包围，朕也绝不会将中心堡视作弃子。”
密佑没有多说什么，沉重的点了下头后转身离去。
月光洒下，将他们二人身行影影绰绰的拖了老长。
官家说的轻松，可若是真的不被视为弃子，那为何第一道中心堡不用李璮姜才、郭俊张顺等大将，偏偏用他一无名之辈呢？
一想到此事，密佑脚步沉重。
不过一旁的司马梦求却不是如此，情绪易激动的他看着月光，不知怎地又来了兴致，竟是唱了起来。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密佑有些无语的看向他：“一天天的……也不知道你从哪知道的这么些唱词。”
“官家做的啊，”司马梦求踏着步答道：“官家做了好多评书唱本，不过好多都是像这样的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