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花有再开时？

最后几日闲暇，拜恩化成凡人的姿态，在摩拉克斯治下的璃月港中悠然闲逛，丝毫没有即将直面终局的紧迫。

“瞧一瞧，看一看，天底下最精良的兵器铠甲，全场最低只需十万摩拉起，闲杂魔物不在话下！”

拜恩闲来无事，索性进店逛了一圈，发现人类的锻造技艺在曾经的天使与魔神传授的基础上，已经依靠自身努力，不知将其迭代了多少轮。

现在若是让一个经受过训练的成年男人穿戴完备，确实也可以仰仗自身力量抵御些低阶魔物，不再像往日那般只能寄希望于仙人与信仰的神明出手了。

而在锻造风格上，各个匠人之间也早已有了百花齐放的不同理解，甚至几件器物有了已臻化境的一缕神韵。

哪怕距离神器仍遥不可及，但就连拜恩都不知自己前路几何，谁又知晓未来一定没有机会呢。

日暮黄昏，一个路边摆摊糊口、外貌邋遢的落魄男人正手捧着一本经书苦读，抬头间看到一位容貌近妖的公子哥在自己摊前饶有兴致地晃悠了半天，最后拿起了过时数百年，当时却惊为天人用以制冷的冰元素机关。

腹中的饥饿无法用精神食量填补，饱读诗书、志向高远的他也只得拉下脸面来做起了推销的本职工作。

“这位先生，这可是数百年前仙人托梦祖先后耗费毕生心血所成之物。我敢担保，全璃月港仅此一家，您五万摩拉收走绝对不亏。”

“呵......不错，我要了。”

在落魄书生惊喜的目光下，拜恩阔绰地递过了一小袋沉甸的摩拉袋。在多次清点无误后，他甚至都不敢相信这种破铜烂铁也能挣到足以支撑半月的开销。

可还未等到随后的答谢到来，下一瞬拜恩就略作施法挪转了位置，只留下了不知所措的书生呆呆站立原地，还以为是自己撞见了传闻中与人为善的神秘仙灵。

“没想到，竟有这种缘分。”

那所谓托梦祖先的仙人，也正是拜恩本人。虽当时只是传授了极为浅薄的制作技巧，但如今居然成了不入流的器物，还是叫人感叹唏嘘岁月飞逝，时代交替。

此时他已站在了天恒山顶，将这被淘汰的器物埋葬于此，随后又向北眺望，依稀听得到锣鼓喧天、震撼山岳的轰隆作响。

这是征伐的厮杀声。

而当再回头看向来处，后方的璃月港则完全是一片祥和，展现出一种安定之下的勃勃生机。

那里孕育着的，是未来。

明明争夺尘世之位的纷争中，铸造王座的基地乃是凡人的尸骨，可纵然千万次战争，也仍熄不灭心中他们名为希望的火光。

如今，代代以经验传承下来的技艺绽放出了令神明都为之惊叹的色彩，而以岩神之名作为信仰与团结的纽带，他们未来或许的确会创造出归终所期望的璀璨文明。

现在拜恩也又一次感受到，这些看似渺小的芸芸众生，聚集在了一起后，具有远超孱弱躯体的不屈意志。

接下去两次日升而复落，他便不再走动，就在山峰上安静调息。直至一位俊朗优雅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旁，也一并坐了下来，以无声作伴。

“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待在前线，直到三日过后的归离原，我们才会再见。”

良久之后，拜恩缓缓睁开眼，看向同样化作平凡人类的摩拉克斯，笑道：“啊，话说回来，你现在有了人类的名字吗？”

自从前方纷争声歇，摩拉克斯就不曾将视线从璃月港上移走。听闻此言，也只是简单答道：“有，钟离。”

“嗯，是个好名字，下次等我回来就一直这么称呼你好了。”

旋即又是一阵长久的无言，两人都在享受着短暂宁静，也大抵是最后一次了。

直至一道的破晓晨光将将自天边洒落，仿若为脚下璃月披上了一层淡金色的衣裳，摩拉克斯方才犹豫出声道：“你......当真要做这件事吗。”

在相处时日上，相较于影与狐斋宫等人，摩拉克斯和归终还要更加漫长，所以仅从拜恩当初的言行举止上，岩神就已知晓这一次他会为这次的行动付出怎样的代价。

忆往昔，浴血死斗的仇敌也曾言欢同乐，终将反目的挚友、仇恨消弭的死敌也会相约举杯一醉。

在摩拉克斯自石珀中削出那柄斫峰之刃后，就将斩杀旧友的翠玉之剑埋葬于漆黑的层岩之下。

那日后，过往几千年的寿数除了冠绝天下的记忆与知识外，就只在那颗磐岩之心上留下了无可愈合的伤痕。

如今问出这样的问题，绝非是归终的生命对他来说不够重要，而正是失去了太多、得到的太少，因此更加珍惜每一份来之不易的情谊。

但就如歌诗以家乡与爱人作为执念，才得以超脱降临者的界限，这同样也是拜恩的命途与决心，不可不往。

所以面对这个问题时，拜恩只是褪去了身上凡人的伪装，以坦然开怀的笑容作答。

“出发吧。”

旋即，两人以各自神力化为两颗逆飞的天星，从天衡山巅急驰向那片被洪水淹没之地。

途中拜恩心生奇想，自高空向下看去，却发现不论是荻花洲也好、归离原也罢，那曾经盛开到漫山遍野的琉璃百合好像都已消失无踪。

但今日之后，这些花儿一定还会有再盛开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