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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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对谈

再度见到符亚戊时,对方问殷蛟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如何逃出彭城的?’

对此,殷蛟好心给他解释一番。

符亚戊长叹,“原来,你们早已蓄意谋反。”

按照殷蛟的说法,彭城之中明显是有临淄王的人。如果对方不是为了造反,又岂会暗中阴蓄死士。

当然,他也后悔那日没有盯紧郯王。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已经毫无作用。

“老将军呐,谋反是杀头的罪,若非无可奈何,谁愿为之?”临淄王伸手给符亚戊倒酒。

室内,临淄王和殷蛟跪坐一边,符亚戊跪坐一边。这架势,符亚戊倒不像个俘虏,反而像是临淄王的客人。

事实上,符亚戊虽然兵败被俘,但是临淄军并没有虐待他,反而在义棣的吩咐下,一直好好照顾他。

抵达陈留后,符亚戊甚至是沐浴后换了身衣裳来见临淄王。

“楚王独子身亡,谋反有情可原,在我看来实属无可奈何。毕竟,杀子之仇,谁能释怀?”符亚戊说完,看向临淄王,“可是你呢?殷蛟如今还活着,你又为何一定要谋反?”

放下酒樽,临淄王冷笑一声,“如老将军所言,非得我儿死在储君手中,寡人谋反才算情有可原?”

符亚戊抿抿嘴,“储君的确有错在先,可你不该谋反,致使生灵涂炭。高皇帝分封你坐镇一方,本意是为殷室屏藩。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对得起高皇帝么。”

“对得起高皇帝?”临淄王冷冷道:“当年寡人初至齐地,不知遭受多少刺杀,多少阴谋诡计,这才替殷室稳住那块封地。

可天子呢?

他一封诏书,不顾天理人情,便使我儿幼时即离父母膝下。而后,更是差点死在储君手中。

老将军,就算寡人忍气吞声不为我儿出头,可谁能保证,将来新君继位,暗怀恶意,再度迫害我儿呢?”

符亚戊张张嘴,无法反驳。

临淄王说的虽然极端,但却并非毫无道理。

储君没砸死殷蛟,现在或许心中怀着愧疚。可将来储君登基,殷蛟继承王位。到那时,就算殷蛟不恨储君,只怕储君也会心中不安。

不安什么呢?

自然是他曾经砸的殷蛟重伤。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一次心怀恶意,怀疑殷蛟对自己不满,记仇,储君就有可能动手。

见符亚戊沉默,临淄王又道:“老将军久在长安,想必也知道当今天子有意削藩。寡人的临淄国乃关东强藩,迟早有一日,天子还是会动手。

再者,你们之所以一直软禁我儿不放,不就是因为担心寡人造反么。或者说,寡人的临淄国罪不在其他,而在于临淄国太强!”

符亚戊嘴巴动动,最后无奈一笑。

“你已造反,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是的,他承认临淄王说的都对。

一点都没错。

如果临淄国不强,朝廷也不会把临淄王放在眼里,时刻戒备。

但,他是高皇帝留下辅佐天子的老臣,他的任务就是为天子扫平叛乱。

在这件事情上,他们站在各自的角度都没错。

没有人错。

哪怕犯下大错的储君,其实也不过是提前引爆诸侯王叛乱而已。

就算储君没有杀楚太子,没有砸伤殷蛟。有朝一日,天子还是会考虑削藩。

而削藩,必然触动各个诸侯国命脉。

到那时,必然还是叛乱。

不削藩是不可能的,国中诸侯国这种制度,并不适合一统的皇朝。

这是一个死结。

或者说,今日的叛乱种子,早在当年高皇帝分封诸皇子时就已经种下。

现在,不过是结果而已。

可谁又能去指责当时的高皇帝呢?

彼时,天下虽定于一,但是各地人士依旧心怀故国,流亡的各国王室更是时刻图谋复国。

在这种情况下,派遣殷氏皇子坐镇一方的制度,虽然不能说完美,但却可以保证天下是殷氏的天下。

哪怕有朝一日诸侯王造反,那也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肉烂在锅里,总好过外人窃取殷氏江山社稷。

比如现在。

临淄王复又一笑,“按照老将军的意思,寡人不造反,能善终?”

符亚戊道:“不造反,临淄国或许保不住,但是天子顾念手足之情,你父子性命却是不会被害。”

这个时候,他也不必假惺惺说什么‘不造反,天子必然不会动临淄国’这种屁话。

鬼伯都知道是假的。

临淄国的威胁,朝野共知。

“但是,我父子却会被终生软禁不得自由,且是生是死都在皇帝一念之间!”临淄王冷冷道:“而我经营数年的临淄国也将成为皇帝的口中食,如此,谁来偿还寡人在齐地经营数年之功劳!”

符亚戊没话说了。

这种事情,属于死结,哪怕高皇帝在世,只怕也没有完美的选择。

是啊,临淄王坐镇齐地数年,功劳苦劳摆在那里,谁能说没有?

“罢了,罢了。”符亚戊摇摇头,“眼下老夫为你所擒,对错皆已不重要。”

仿佛发泄一般,说完这些话,说的符亚戊没有措辞反驳,临淄王着实感觉痛快许多。

如果能好好活着,谁愿意提着脑袋造反?

还不是被逼的。

紧接着,符亚戊看向殷蛟。只见这个小子低头看着那柄讨伐剑,仿佛没听见他们说话一样。

“孺子。”

“嗯?”殷蛟抬头,看向符亚戊,“老将军唤我?”

符亚戊认真的问道:“你,真的失魂了?”

说完,似乎是担心殷蛟撒谎,他又补充道:“老夫眼下生死在你父王手中,能否告知老夫实话。”

殷蛟淡淡一笑,“我还以为,老将军担心我记恨之前被你软禁之仇,应该会尽量不提及我才对。”

“呵。”符亚戊不屑道:“老夫戎马一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便是今日被你父子所杀,那也不过是老夫的宿命。”

够坦然。

殷蛟点点头,认真回答道:“我的确失忆了。”

这种事情没什么欺骗的必要,何况殷蛟真的没有以前的记忆。

闻言,符亚戊恍然,旋即又是忍不住苦笑。

失忆了,还能在之前被自己软禁的情况下保持镇定。

他还能说什么呢?

三人沉默一会儿,符亚戊叹道:“你想好怎么收手了么?”

“收手?”临淄王笑着反问:“造反还有回头路?”

“没有回头路。”符亚戊先是回答他,紧接着又道:“但是,你赢不了朝廷。”

“和你交手之前,你只怕也认为我赢不了你吧。”临淄王说。

“这不一样。”符亚戊道:“这次我虽然败了,但是天子已经意识到你的威胁。现在关东都已失守,下一次朝廷对付你,必然倾尽全力。就算一时拿不下你,可凭借关中富饶,巴蜀粮仓,迟早有一天可以耗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