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没有荞麦皮我要死啦
那声音好像孩童，分辨不清男女，隐隐带了哭腔，听着颇为可怜。
赵无疾面不改色，手中木剑丝毫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等等！”
楚子雄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开口。
实际上他这句话已经晚了。
道士的剑何其之快。
堪堪停住，也是在那软枕头上刺入了一个口子。
那白布枕头上哗啦啦流出些荞麦皮。
“呜哇！！”那童声哭着，连带着那枕头似乎也颤抖了一下。
“楚兄，你这是……”
道士另一只手同样握上了剑柄。
若是楚子雄被妖邪所迷惑，他说不得只能试试物理麻醉手段了。
“道长，这其中可能有些误会。”
楚子雄脸色怪异，眼神无奈中带着些火热。
“且慢动手，让我先问问！”
他靠近那个枕头，试探问道：
“喂，小东西，你是枕头吗？”
那哭声断断续续：“是、是我！呜呜，好疼啊，你们好坏！我的荞麦皮都要流完了！”
“……”赵无疾嘴角一抽。
楚子雄倒是一脸认真道：“你是灵物？”
“呜呜，我不懂，什么是灵物？？”
很显然，楚大人也是大姑娘上轿，一时拿不定主意，左思右想，挠挠头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有自我意识的？”
“什么是意识？”那童音再次问道。
“……就是你从哪天开始，知道自己是一个枕头的？”
“我不知道呀！”那声音透出一丝清澈的愚蠢：
“我就是枕头！”
楚子雄额头一抽，攥紧了拳头。
不过那枕头很快补充道：“我数了数，我一共见过十五次月亮！”
那便是半个月？
他迫不及待转向裴梦婵：“裴姑娘……”
“我也是半个月前开始做梦的。”
如此便对上了！
狠狠一拍脑门，楚子雄惊喜道：
“道长，我们捡到宝了！”
猛地回头，却看到赵无疾和杨有粟一并用着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甚至赵无疾的手依然搭在剑柄之上。
“呃……”
楚子雄一时语塞，苦笑道：“道长，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不是不相信你，实在是……”
实在是道士至今为止所遇到的怪东西，没有一个是善类。
长在狼身上的人头想要吃了他，畸形的山魈想要把他炼成圆坨坨，没脸的神像馋他的身子，提着灯笼头的想要他的脑袋。
这个会让人做噩梦的枕头……
能是好东西吗？
还是拆开把荞麦皮都扬了最保险！
看出了道士眼中的不信任，楚校尉叹息道：“道长，听我和你说……”
随着他缓缓道来，赵无疾也渐了解了。
原来，这世间万物有灵，但多指的是有生命的物种。
所谓世间五类，蠃鳞毛羽昆，人即为蠃虫之首。
飞鸟鱼虫，走兽花草，都有灵韵藏于其中。
而那些毫无生命的物件，比如土石火焰，湍流金枪，虽有灵韵，但少之又少，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这世间无生命者能得道的，几乎不存在。
然而正所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凡事无绝对。
一旦那些本来无生命的物品，或经过机缘巧合，或有心为之，就可开智启灵，拥有自己的意识。
称之为“灵物”。
并且这类“物品”通常都自带有些特殊的能力，一旦能为人所用，在斗法厮杀之时，往往能出奇制胜，无往不利。
并且更加让人眼热的是，这类“灵物”有了智慧之后，只有出生婴儿的心智，宛如白纸。
所以第一个遇到它的人，往往就是其主人……
“所以，道长你明白了吗？”
楚子雄眼中冒火，激动地手脚都有些颤抖：“这枕头的价值，比之那阴阳不老灵丹……”
说到一半，他终于意识到在场不仅有一个外人，还有一个外枕头。
表情顿时有些意味深长。
裴梦婵倒也罢了，若是这枕头知道了自己等人要利用它，会不会……
“我明白了！”稚嫩童音惊呼一声。
遭了！几人心中同时一凛。
“你说的意识就是，我是枕头，对吗？”
“……”看来担心是多余的。
这小枕头的单纯果然比婴儿还要更甚。
楚子雄略有些遗憾：“可惜它只是个枕头，若是其他东西，玉佩或者戒指一类的东西就好了，方便携带一些。”
道士下意识看向一路跟随自己的佩剑。
虽然不是所谓的灵物，但长剑用起来无坚不摧，鲜有吃瘪，并且随他心意，如臂指挥，比之那劳什子灵物想来也不差什么。
“道长，恭喜！”
楚子雄这时候拱手：“有此灵物，道长今后路上，想必能一帆风顺了！”
“怎么说是我的？明明是楚兄和我一同发现的。”
他不好意思一笑：“道长过谦了，我家的罗盘只能发现妖物邪祟，对灵物是没有反应的，若没有道长，我恐怕只能一无所获！”
“所以，这灵物理应是你的。”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他没有明说。
就算是他拿上这枕头，巡天阁这一关也是过不去的，灵物定然是要上交的。
赵无疾不置可否，看着那枕头问道：
“为什么要害人，让人做噩梦？”
枕头：“什么是噩梦？”
费了好半天劲解释，它才终于明白，略显委屈道：“这个地方本来就有这个梦，我是不能控制梦的内容的……只是激发出来了而已！”
本来就有这个梦？
这是何意？
再追问下去，枕头也不知道了。
“别问啦，别问啦，我马上就要死啦！”
枕头哭唧唧说道：“我的荞麦皮真的要流光了！”
众人一阵哭笑不得，连忙将地上流出的荞麦皮重新塞进了枕头里。
裴梦婵还专门拿出针线，替它把“伤口”缝合好，看上去和之前一模一样。
枕头仿佛没事儿枕一样，声音重回童真可爱：
“你们是要带我走吗？”
“我不走，我在这儿待得好好的！除非你们能带我修炼，让我修炼成人！”
“嘿嘿嘿！”楚子雄露出一个标准的“桀桀桀”怪笑：“那就由不得你了！”
“修炼……人形？”赵无疾思索一番，迟疑伸手。
在那枕头上摸了一下。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眼前多出了一个小孩。
小孩约莫三五岁样子，俊俏可爱，如粉雕玉琢，全身上下仅有一个红肚兜。
“咦？”那小孩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我能化为人了？”
“你、你是男是女？！”
赵无疾忍不住问道。
枕头：“什么是男女？”
“……”
杨有粟一拍脑门叹息道：“道爷……咱能不能不要和一肚子荞麦皮讨论性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