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造反
“来，喝。”
四人觥筹交错，气氛其乐融融。
让时翰林没想到的是廖玉梅竟然喝起酒来也是巾帼不让须眉。
“我妈以前可是金城县黄金系统里出了名的拼命三娘，抗米援朝那会儿地方号召多产黄金，我妈还带头下去挖矿呢。”
胖子见时翰林有些惊奇，不由笑道。
廖玉梅也哈哈大笑，“我下去挖了三年矿，井下热，冬天一上来身子直哆嗦，那会儿老徐他们上来都要喝点酒，我这一来二去的也学着喝酒暖暖身子，谁成想，酒这个东西，拾起来就扔不下了。”
徐道正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妇女没有下井的，徐道正那会儿也劝她不要下井，可这老娘们儿说什么攻坚克难、党员先上，死活跟着一起下井。
早些年老金沟连罐笼都没有，都是人力爬梯的，其危险性可想而知。
就是因为挖矿伤了身体，廖玉梅才好些年没能要上孩子。
“为那个年代的黄金人，干杯！”
时翰林忍不住给这老两口竖起了大拇指，几乎是发自内心的说了这句话。
“嗯。”
几人笑着又闷了一杯，杯底一亮，继续吃肉。
……
时翰林晚上在胖子家睡了一晚上，这家伙喝了酒呼噜震天响，弄得时翰林一晚上一点觉没睡，第二天一大早俩人骑着二八大杠来到了筒子楼，临走廖玉梅还非把那两瓶茅台塞给时翰林，这小子推脱都推脱不掉。
“老大，干脆今天咱俩再睡一天吧，明天去找路喜良销假。”
这话胖子在家里不敢说，回到筒子楼才对时翰林道。
时翰林更是乏透了，“行，我也正有此意。”
胖子哈哈大笑，“英雄所见略同。”
两人回各自筒子楼，刚上楼时翰林见楼道上有人绣花，居然是韩小玉。
“你干嘛呢，改行了？”
时翰林有些好笑，那种网扣绣花，可以做沙发靠背啥的，时翰林小时候见村里的大娘们绣过。
“哎……”韩小玉幽幽的吐了口气，“我爹妈种地的，家里还有个弟弟得上学，单位眼瞅着不景气开不出工资来，自己不找补点，活不下去了。”
“干这一天能有个几分钱？”时翰林印象中这活儿不挣钱，都是给老太太消磨时光的。
这个年代也没有那么多挣钱的活儿，一个女孩子，除了绣花，估计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办法了。
“那些老手一天三两毛吧，起码挣个生活费。”韩小玉道，说着又开始了手里的活计。
“难关很快就会过去的。”时翰林笑道，“面包总会有的。”
韩小玉啐道，“当官儿的光会这么说，小日子的东西死贵，李书记都号召节衣缩食搞生产了，还面包，恐怕以后连玉米面贴饼子也吃不上了！”
时翰林只是笑了笑，没再搭话。
当下的形势确实有些局促。
不过不管怎么样，吃饱喝足才是硬道理，时翰林没再跟韩小玉拉扯，回到筒子楼把酒水藏好就四仰八叉的躺到床上睡觉。
……
第二天上班时翰林和胖子去找路喜良销假，这家伙黑着脸又是一顿逼逼。
“工段这几天下大雨涨液，大家伙一起干了很多工作，那边那个十八米浓密机你们见了？现在里头还放着我们的贵液！
我这还得操心你们俩，车间现在精力有限，有些事儿得自己好好打算一下。”
路喜良前些日子脸上被打的伤还没完全好，不过绷带第二天就拆了，估计也是嫌带着丢人吧。
“说说吧，你们没上工这几天都做了什么工作？仔细跟我汇报一下。”
路喜良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为难一下这俩年轻人，否则这俩人要是养成了不好的习惯以后不好管理。
“对不起，无可奉告，路主任，事情是徐道正和季明军安排的，工作是在顾冠中那里干的，有事你可以问他们。”
胖子特地把老头子也搬了出来。
说完他拉着时翰林，“老大，走。”
气的路喜良在后边吹胡子瞪眼，牙根痒痒。
“看他那样子我就来气！”
出了门胖子气呼呼道，“哪天我非给他也套个麻袋，让他样子再好看一点。”
说着胖子还扬了扬胳膊。
时翰林笑了笑，刚才胖子出言不逊他并未阻止。
这些日子工段上班秩序也开始有些混乱了，有上班洗衣服的，上班挖野菜的比比皆是。
好些个平日里老实人都开始上班打盹了，只有扒路还在认真干活儿。
“咦，老大，你看那边是咋了？”
又过了好几天，这天刚上工时翰林和胖子本来还打算往球磨大屋去呢，见大门口那里乌泱泱的挤满了人，好像有什么大事儿。
“走，去看看。”
时翰林有种不好的预感。
“快他娘的滚蛋，再不走，我喊保卫科撵人了。”
工人把眼前厂里的货车拦住了，车前边还横亘着几根长长的管路，管路下两辆小推车，其中一辆车轮子还掉了下来。
押车的邵伟眼见围观的工人越来越多，骂骂咧咧的嚷嚷着。
胖子点了根烟，做足了看戏的姿态，薅了个工人过来，这才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建设回转窑那个焙烧车间如今正在架设管路，工人就用两个推车从厂外尾矿坝那里推了很多管道过来。
管道比较长，一群工人就把推车垫在管路两头，推着往前走。
毕竟八零年代嘛，很多工作都还得依靠人工。
好巧不巧，刚好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其中一个小推车的轮子掉了，工人们这就开始七手八脚的修车子。
这会儿厂子开出一辆货车，押车的是李书记的司机邵伟。
大家伙自然是认得邵伟的，工人们眼见一时半会儿修不好，找不到备件，干脆先把车子挪开，让人先走。
谁知邵伟是个暴脾气，眼见工人慢吞吞的直接放炮：“快他娘的滚蛋，搬走，搬走！这批货是要拉给小日子客户的，码头上早就约好了，谁他娘的给耽搁了，严肃处理！”
“你说车上拉的就是要给小日子的废渣？”
其中一个工人听见以后问道。
邵伟在工人面前也是当大爷惯了，这会儿才发觉自己话多了，“别问了，快走，搬走！”
一个叫张雷的工人把手里的家伙什一扔，“这些废渣送给小日子是不是就要买小日子的产品了？咱们他娘的是不是又要给小日子当孙子了？”
厂子里早就传开了，中和场这批废渣送给小日子检测，日方认可后冶炼厂就可以从日方买到渗透膜和中和药剂，后续的中和场压滤机这些，还有回转窑也都要用小日子的。
眼前这批工人就是焙烧车间的，回转窑就在他们车间，这事儿他们自然心知肚明。
“咱们伙计们就是因为小日子的破产品三个月都没开资了！”
张雷登高一呼，“伙计们，今天豁出去了，不让这车子走，真要走，你们就从我身上压过去，你们他娘的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们好过！”
越来越多的工人闻言都凑了上来，很多冶炼厂的家属也凑了上来，没多会儿大门口这里就聚集起了几十号人。
邵伟咬了咬牙，“你们要造反吗？快走，快他娘的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