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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竟然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十日后,张府。
棠梨木雕花窗棂漏下半缕春阳,张日月斜倚太湖石,指尖夹着枚松子逗弄池中锦鲤。
粼粼波光映在他微敞的襟口,焦黑拳印已褪作淡青瘀痕。
“公子耍赖!说好要教我叠飞鸢的!”小姑娘鼓着脸去抢他腰间玉佩,鹅黄裙角扫过石桌上的玄铁板,惊飞了停在上面的红蜻蜓。
张日月擒住她手腕刚要笑骂,院墙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公子快看!”扎双螺髻的小球球腰间银铃脆响惊散游鱼,“韩公子带着两坛状元红,在垂花门摔了个大马趴!”
话音未落,韩胖子浑圆身影已撞碎满园寂静。
他紫绸袍子沾着草屑,怀里却将一酒坛护得严实:“张二哥这门槛忒高,白瞎了我一坛好酒!”
张日月屈指轻弹,松子破空击向韩胖子足尖三寸处。
韩胖子怪叫着跳开,酒坛却被股柔劲托着稳稳落在石桌上。
“大高手!”韩胖子揉着后腰龇牙咧嘴,“你这刚一见面就欺负人,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小球球踮着脚伸出头,仰起沾着花瓣的小脸:“我家公子才不是欺负人呢......”
“胖哥哥又来偷杏子!”小球球跺脚叉腰,气鼓鼓道:“上回害我被王嬷嬷骂......”
“好你个小没良心的!”韩胖子笑骂着,从怀里掏出包松子糖,“上月是谁求着我带糖画?”
他转身时衣领翻起,露出后颈未消的火罐印。
张日月嘴角浮现笑意,揭开酒坛上的泥封:“济世堂的床铺睡不惯?”
“再躺下去该生蛆了!”韩胖子坐到对面笑着说,“春风楼新来了几个美人儿,那身段比水蛇还软,皮肤能滴出水来....听说是要去到府城的春风楼,路径这里...”
“你韩胖子嘴上没个把门,什么都往外倒?”
张日月忽将茶盏重重一搁。
瓷底与青石相撞的脆响,惊得枝头黄鹂振翅而飞。
韩胖子身子一僵,又悄悄放松下来。
花园里浮动着杏花暗香,他用酒盏敲着石桌:“要我说啊,这江湖就该有美酒和美人。”
张日月不说话,只是一味的看着韩胖子。
桌角的小球球踮着脚尖偷蘸桌上酒渍,舌尖刚碰到指尖就被辣得直吐舌头。
檐角铜铃忽被疾风撞响,微风吹起二人鬓角的黑发。
院里的树被吹动,满地光阴也被揉碎。
小球球追着光影蹦跳,发间珠花滚落在韩胖子脚边。
“胖哥哥捡到了!”她突然扑到韩胖子背上,“上次你偷杏子砸碎的青瓷碗,王嬷嬷扣了我半月糖钱!”
韩胖子手忙脚乱去摸钱袋,一块墨玉令牌却从夹层漏出来。
张日月瞳孔微缩,那分明是毒蛇帮腰牌。
“前日去当铺收账......”韩胖子讪笑着将令牌扫进袖中,“街边收的小玩意。”
“是吗?”张日月收回目光,只是将二人茶盏满上。
暮色漫过黛瓦时,小球球抱着空酒坛在石凳上打盹。
“胖哥哥耍赖皮!”小球球嘴中嘟囔着梦话,“说好要给小球球编草蚂蚱......”
更鼓透过垂花门传来,张日月放下手中已空的茶盏,突然将小球球扛在肩头。
小姑娘绣鞋上的银铃在他颈侧晃荡,她从睡梦中醒来,“公子要带球球去逛花灯吗?”
“送你回房背书。”他屈指轻弹小丫头鼻尖,转身时袖中滑落半包松子糖,“明日若背不出千字文,小心王嬷嬷的戒尺。”
“二哥,我....”韩胖子起身想说些什么。
“我信你,”张日月背着身停下步子,“既然受了委屈,我就帮你讨回公道!”
韩胖子望着他们转过回廊,从袖中摸出那块墨玉令牌。
残阳照亮令牌背面的蛇鳞纹。
正是三日前在济世堂后巷,紫烟郎君抵在他喉间的“买命钱”。
.......
暮色渐起,春风楼灯笼染红半条街时,顶层的雕花木窗吱呀作响。
“张二哥,这可是上等的冰裂瓷杯!”韩胖子醉眼朦胧地举着酒盏,“那掌柜的说摔碎了要赔三十两......”
话音未落,张日月突然按住他手腕。
酒液在杯中荡起涟漪,倒映出窗外一闪而逝的铁灰色衣角。
“张二哥你看这酒......”韩胖子心中藏着事,这酒不醉人,他却喝了几杯就已经微醺了。
张日月微微摇头。
两人眼神相撞的刹那,窗外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腥味。
“从后门走。”张日月拉起韩胖子,就要往屋外走,“毒蛇帮的眼线怕是摸过来了。”
二人还未走到门前,门外突然传来丝弦声。
十二扇湘妃竹屏风被人用柔劲震开,杨晴雨手中的剑柄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嗡鸣。
“张公子好雅兴。”上官秋手上铁指虎泛着寒光,“黑市一行,倒叫阁下捡了个大便宜。”
归心海堵住门口,他手中短刃在烛火下泛着蓝光,正对着屋中央的张日月。
张日月眼眸微阖,目光从上官秋和归心海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杨晴雨身上。
若一会真的事不可为,只能第一时间带韩胖子先走。
不过他注意到杨晴雨眼神复杂,并不像是来寻仇的。
“杨姑娘这是要叙旧?”他眼神危险,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还是要谋财害命?”
杨晴雨抿着嘴唇,整个人身子在微微颤抖着。
似乎心中在做着剧烈的挣扎。
“师妹,”门口响起归心海有些虚弱的声音,“你不是说,这人是你的好友吗?张家既然是做药材生意的,肯定有乌金草的下落。”
“心海!”上官秋等归心海说完,才出声呵斥。
杨晴雨握剑的指节泛白,菱唇咬出深深齿痕。
烛火在她睫尖跳动,将眼底挣扎映得纤毫毕现。
“张公子......”她嗓音像被揉碎的杏花瓣,“黑市多有得罪,但....”
剑穗随着颤抖的腕子簌簌作响,忽然锵啷一声长剑归鞘,“求您救救大长老!”
烛火在杨晴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她握剑的手微微发颤。
张日月注意到她右衽处沾着药渍和血迹,袖口磨损处露出包扎伤口的细布。
炼铁门这三人,怕是连日来遭了不少追杀。
“张家十七家药铺。”归心海突然闷咳着抵住门框,“乌金草虽说珍稀难得,但对你们药材行来说......”
张日月眸色一沉,却没有理会归心海的言语。
乌金草他自然知道,张家也确实有存货。
但这三人非亲非故,他与炼铁门也无任何交情。
况且黑市一行上官秋还将他打伤,他胸口的拳印到现在还未消下去。
为什么要帮?
就凭她杨晴雨掉几滴眼泪,装可怜吗?
这女人三番五次给他惹来麻烦,不杀掉就算好了,还想让他出手相助,简直做梦!
“杨姑娘。”他望着杨晴雨退回到酒桌前,“几个月前你遭人追杀,还是张某出手救的你。但我也告诉过你,我对你们江湖人的恩怨情仇不感兴趣!”
杨晴雨如遭雷击般后退半步,腰上系着的半块残玉撞在屏风上。
那日的冷漠人影,再度和眼前之人重合在一起。
那时她奉命携带莲花台回去,却遭黑莲教之人追杀,正是眼前这人出手解围。
但最后却抛下一句“连个喽啰都对付不了,不如早点滚回门派”。
“张公子....”杨晴雨突然横剑割断一缕青丝,“今日若是公子肯告知乌金草下落,晴雨愿为奴为婢三年。”
青丝飘落,她眼底水光比剑刃更冷,“只求...只求换半株救命......”
“胡闹!”上官秋一掌震碎八仙桌。
木屑纷飞中,铁指虎直取张日月咽喉:“跟这厮废什么话!拿下他还怕找不到!”
紫檀木案应声迸裂,上官秋铁指虎挟着火星直扑面门。
张日月旋身以椅背格挡,楠木椅瞬间炸成齑粉。
“砰!”
他受此一拳,脚下噔噔退出去几步,胸中淤血翻涌,旧伤处如同塞进块烧红的烙铁。
他站稳身子,瞥了眼人仰马翻的韩胖子,才面无表情的看向衣袍鼓动的上官秋。
上官秋一出手,便是黑市那夜焚毁紫烟郎君衣袖的火云炼铁手!
“黑市那一拳没要你命,”上官秋白发在劲风中狂舞,铁指虎撞碎沿途桌椅,“今日便把你筋骨寸寸熔断!”
张日月后仰躲过贴喉而过的拳风,后背撞碎湘妃竹屏风。
碎竹片划破他颈侧时,余光瞥见地上的韩胖子裤裆都湿了,可硬是捂着嘴不敢发声。
上官秋一式“熔金碎玉”劈空而来,张日月与其对轰一拳,被击退至烛台前。
身后烛台被撞倒在地,焦糊味立时从帷幔蹿出。
张日月提气时突然心口剧痛,整个人身形一乱,竟是旧伤在运劲过度下有发作迹象。
上官秋抓住破绽,铁指虎锁向他咽喉按向燃烧的窗框:“交出乌金草和玄铁板!”
危急时刻,杨晴雨拔剑刺向上官秋铁腕:“师叔不要意气用事!”
剑锋在铁指虎上擦出火星,反震力道将她虎口震裂。
上官秋惊怒交加之下,不解的看向杨晴雨,“师侄你....”
这瞬息破绽足够张日月脱困。
“砰!”
他不顾伤势爆发十成实力,将上官秋震退出去。
顺手抄起青瓷酒壶砸向屋顶,混着雄黄的烈酒遇火轰燃,爆开的火团逼得众人急退。
“胖子你先走!”
“二哥,你...你!”踏火而至的张日月,让慌张的韩胖子当即声线哽咽。
韩胖子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张日月会在如此危急关头,还会第一时间来救他出去。
他一把提起韩胖子,朝着窗外扔去,自己转身与冲破火焰的上官秋战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