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盏三百年不灭的古灯（16）

于新南要不幸言中某件事情了。

这些天来，老王和老板他们暂时做不了马东家家的那件六柱架子床的生意，当然也不会闲着。老板到没什么，只是老王心里焦灼上了。可是老板不说话，他还能再有什么办法。还是做小生意去呗，便和老郭相约着，又到处收古董去了。

走在路上，老郭问老王，前些天你给小于打电话，他是怎么说的？并不是老郭问得有问题，是当时老王就和老郭电话里说过这事，当时听得不上心，就把内容里的细节忘记了。这会儿老郭忽然又想起了这件事，就想叫老王再说说的。

老郭当然知道于新南发现马家六柱架子床的事情，当然也是想在这桩生意中分上一杯羹的，又怎么会轻易放弃参与的机会。只是老板微风不动，他也照样和老王一样，只能心里掂记着，毫无办法，反正他们谁也不想自己大投入冒风险，不想给于新南出个很大的好处费，把东西买到他们手里去。

老王说，小于己经不是人了，拿捏不动了。那天你不在家，老板来到我家里，很是想和他勾通勾通，试试能不能搞定那桩生意。那料到我还想着怎么套路他时，他早己想好怎么套路我了，竟然说他又在石磨庄村，发现了一盏坟里出来的三百年都不会熄灭的古灯，还说是什么石磨庄村古代陈大东家家坟里的宝贝，这他妈的不是和我开天大的玩笑又是什么，是把我们当七岁玩童捉弄的，编他妈的这么一个没有一点水准的故事，你说可笑不可笑。

老郭笑笑说，我想起来了，你当时是这么说的。我也想过这件事情。以我对小于的了解，他应该没有说假话。不为什么，就因为小于也太了解了你，知道怎么着和你说了真话，你都不会相信。三百年不灭的灯，这世上肯定是没有的，有那么一盏古灯，到可能真的是假不了。

很显然，老郭是换了一个角度看事情了。老王一想，也仿佛恍然大悟过来，说，你要是这么分柝的话，倒是也很有道理。

老郭说，怎么样？咱们今天搞个突然袭击跑到他家里看看去？老王说，咱们不要头脑一热，就干那些费工不讨好的事了。你再想想，那会是一盏什么样的灯，值不值得咱们去跑腿吧。小于可说的是他发现了，并没有肯定他己经弄到手里去了。

老郭想想也是，脑子就转到想着那是一盏什么灯上去了。老郭说，过去你收到过什么灯盏没有？老王说，收到过，也不是什么古灯，就是过去人家夜里拿在手里上厕所照明的大马灯，就是老百姓嘴里说的那种气灯，不值个钱，也算不上什么古董，收到手里来玩玩好了。

老郭说，小于给你编的故事里不是有个陈大东家么？这个人物一定不假。干收古董这行，小于和我们的干法不一样。我们是走到那里收到那里，只见东西说话，讨价还价做生意。小于是秀才，脑子活，是要打听故事的，好像谁家的老屋都有个故事，谁家的老物件都有个来由，他可不是扯淡心多，是要把学到的想到的都落实到行业里，捕捉各种与古董相关信息。

老王说，扯淡，我可没有这么想过古董，照样赚钱。老郭说，赚不赚钱，能不能赚到钱，是另一个问题。我的意思是说，小于给你编的这个故事里，己经实实在在给你透露了重要信息，你听没听出来是你的事，你相不相信还是你的事。

老王说，骗人的，还能有什么信息。是和你玩的心理战，是和你做的猫逮老鼠的游戏，是猜到了你想干什么，他偏不想顺你心愿。

老郭坚持了自己的看法，努力想说动老王听他的。老郭说，我们对石磨庄村并不陌生，我们在陈遗宝那里收到了建筑构件也不稀罕，他偷来的。你没想过么，陈遗宝那么一个吊儿郎当的人，家里怎么还能拿出瓷枕，高端笔筒，宣德炉来？我俩可不止骗去了这人渣这几样东西，那一件不是好东西。这样的好东西陈遗宝去谁家偷，去那里弄来？只有他们祖上传下来，他才有机会卖得净光。

老郭说，过去我是问过陈遗宝他祖父老爸都是干什么的，我还记得陈遗宝是怎么回答的我。他说我们祖上是大东家，我家里能有这些东西稀罕么，当时都把我呛得上不来气了。现在小于说，石磨庄历史上有个陈大东家，能说的不是陈遗宝的祖上么？一个村子里，能出来一姓东家就不得了了，不会出来那么多异性东家，你想想是不是这么回事？

老郭说，小于说他发现了陈大东家的古灯，应该确有其事。至于是一盏什么样好看的灯，是值多少钱的宝物，这个我们是想不出来的，不亲眼见识了，不叫宝物自己说话，我们没办法想出来一个宝物的形象。

老王当然不会只是听故事的心态，脑子里也是要转的。老王说，小于可是说，那是一盏在坟里亮了三百年的古灯。就算是在陈大东家的古坟里，谁看见了？怎么看见的？老王提出了质疑。

老郭笑说，你不能想想宝物己经出土了么，你不能想想，陈遗宝这种人己经盗挖了他家的祖坟么！

老郭本是信口雌黄了这么一句话，是想说明世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都有你的意想不到，是假设某人盗墓之后，什么古灯就顺理成章出世了。没想到这话一出口，脑子里灵光一闪，突兀就跳出来了一个歪主意。

老郭说，咦，咱们为什么要一直绕着一盏说不清的古灯说事？老王，咱们就去石磨庄盗一回陈家祖坟怎么样？

这回可不是信口开河了，老王和老郭，可是真盗过古墓的。当然了，他们这些小毛贼还没有本事去盗皇帝陵，去盗诸侯墓，但他们有胆量有本事去盗民间的东家墓，财主墓，他们深知道民间的这些旧时代的大土豪们的坟墓上，并没有什么机关暗器，也没有那么神秘，一般来说和民间百姓的墓地建设没什么两样，但一定是有些东西的，也好盗得很，只要准确知道墓地在那里，要不了三五个小时，就能把一座民间老坟翻个底朝天，洗劫一空。

一听这话，老王果然也立刻兴奋起来，说，对呀，咱们盗他一回也行，这需要周密的计划了。你琢磨个好方案吧。老郭说，也不用怎么琢磨，我们现在就去石磨庄村找陈遗宝。

老王没有再急于说什么，思考，陈遗宝显然是他们需要的最合适的配合他们盗墓的人选。老王是思考着，怎么去说动这陈遗宝，和他们一起去盗他家的祖坟。

老王头脑里想着，嘴里说着，两不误，我们要打算去石磨庄盗墓，人生地不熟的，偶尔为之这一回，应该不会有多大风险。我还没有听说过他们良辛乡这个地方，有过被人偷了古坟的先例。这个乡镇的历史上，是没有什么古代的名人贵人的，和我们那里不一样，是各种文物的故乡，随便那儿得了手，偷挖了一座古墓，都能挖出一大堆值钱的东西来。他们这里就不一定了。

老郭说，小于不是说，陈家的历史上出过大商人大东家么，一个陈遗宝家里还能拿出十来件好东西来，大东家的坟墓里又怎么会没有一些东西。我觉得是你把这个乡镇看贬了。

老王说，东西是肯定能弄到一些的，问题是我们怎么去说服这个陈遗宝，要知道怎么说也是去盗人家的祖坟，会答应咱们么？就算是个败家子，也不至于道德败坏到这一步吧？可没有一个本地人的配合，我们连古墓在那里都找不到。

老郭说，也不是找不到，是要费老鼻子劲的。过去我们不都是带着装备，装模作样去游山玩水发现古墓的么。只是那样干，动静就太大了，会引起本地人的疑心。早些年的时候，我们这么干过，随便找套说词糊弄当地人也糊弄过去了。可盗的人家的坟墓多了，就糊弄不了人了，风险就大起来。好在我们盗的不是大型古墓，走的是农村，也没有弄出事故来。

老王说，我只和你们盗过一回，惊心动魄的，想来也是后怕的。我们想再冷不丁干这么一回，最好不要自己去盲目地去找古坟，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他们本地找个合适的同伙，干一回，神不知鬼不觉，干完也就拉倒了。

老郭说，理是这个理，你也不用担心这个陈遗宝说服不了，他都己经盗窃上了，还怕他不上贼船么。那可是个急需捞到大钱的人，再不和他做生意，就快饿死了。我琢磨说服这个人不难，就拿小于这盏看不见的古灯说事，我们好好给陈遗宝编一个故事，告诉他这盏灯能值多少钱，叫他动了大心就好办了。

老王说，古灯肯定是没有的事，是挖不出来的。老郭说，我就没指望着挖出什么古灯来，我就是只要这个噱头。我们的目的是挖出许多好东西来就行。

老王就下了决心，说，行，咱们现在就到石磨庄，去说服这个陈遗宝。老郭，你想一下，假如我们想要和这个小于这么合作一回，你感觉能不能成功？老郭立刻就否定了，说，你不用去打小于的主意，这个人有自己的主见和行事风格，是个只想在民间看得见的古董上做文章的人。你还没有看出来么，这个人做生意不往死里搞人，还总是能冒出泯灭不尽的良知来，还富有一定的正义感，你可以和他明来明去做桌面上的生意，可要是拉他下水，就是自找麻烦。

不一会，老王和老郭就来到了石磨庄村，这一回他们不一家一户去问古董了，径直就去了陈遗宝家。陈遗宝以为他们又是来买木雕的，开口就说，东西还有，你们要我就能弄到手里。只是价钱不行，给我七八百块钱我不干了，风险太大，和收益不相配。

这东西居然要和老王老郭说道风险和收益匹不匹配了，笑话么，一点也不可笑，只是让老王和老郭听起来就不够那么舒服了。老王和老郭都坐下来，都盯着陈遗宝的脸看，暂时一句话也不说。当然，他们这就是要准备拿捏这个不成器的二流子了，先看看他怎么表演，蹦哒，蹦哒不起来了，就是拿捏他的时候了。

陈遗宝说，你们说话呀，怎么不说话了。看我干什么？是看猴戏么？陈遗宝还知道是别人看他猴戏的，要不是真想从这二人身上弄出些钱来，这二流子还真想把老王老郭轰出去了。陈遗宝说，你们做不做生意？要是不做生意，就走人吧。

老郭这才笑说，我们当然出门来是做生意的，要不做生意，我们找你干什么。老郭说，你说吧，一块烂不雕，给你多少钱是个满意？陈遗宝说，这回我要一千五，你们能做这个生意就做，不能做就拉倒。

老郭己经猜到，这个二流子手里己经没钱了，这是要讹诈了。老郭和气地说，小陈，你要是没钱用了，就说实话，我这里有，可以借给你用。可你要这么做生意，我们可就做不成了。陈遗宝也不藏着掖着，说，我就是没钱了，正憋着一肚子火呢。

老王说，你没钱了，憋上一肚子火有什么用，我们会白给你钱么？你把一块破木雕都当成无价宝了，值那么多么？

老王和老郭是不会想到陈遗宝这种人张嘴就能说出什么话来的，也想不明白陈遗宝这种人的脑子会怎么转，转些什么圈。他们只知道这个二流子有多少钱都不够用，不是有多少钱都不够用，而是从来就不想着去辛苦挣钱，一分力气怕出，想着钱怎么能从天上掉下来就好了，三百五百千儿八百的，弄到手里去也能花一阵，也舍不得大手大脚花用，挤挤捏捏的，可问题是就弄不到手中钱来，再怎么算计着花，也是不够用的。

老王和老郭想不到陈遗宝还愤慨上了。陈遗宝说，我想搞掉后边院子上那块木雕，没想到还有别人也盯上了。陈遗宝开始扯鬼话了，前些天村里来了个收古董的，是大阳河村的，我也不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到打听起我祖宗来了……

陈遗宝话还没说完，老王的神经到先被触动了，说，你说什么？大阳河村有个收古董的来过？打听你祖宗了？老郭和老王对视了一眼，意思是不要打断陈遗宝说话，听这个二流子说下去，听听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陈遗宝说，这人怪得很，我说能给他搞掉那块木雕，问他要一千五百块钱，他就不用冒风险了。他却说他又不收木雕了，叫卖给你们，还说认得你两，收上也是卖给你们的，还要去了你俩个的电话。

老王和老郭己经听明白了，于新南最近真的来过石磨庄村。老王说，那个小于用得着和你要我们的电话号么？遗宝，你编得可不够圆满啊。

陈遗宝说，你们还真是熟人呀。他叫什么名字？我没有在他手中弄到一分钱，气死了我。我想着他是说鬼话的，玩我。想着他是想不通过我，夜半里自己来偷，害得老子长了七天七夜的闲心，也没逮到个贼。老子要真逮了他，可不是一千五百块钱就能了结的。

老王和老郭听得哈哈大笑，想不到这二流子这么下流，还上演了一场贼喊捉贼的大戏，这王八蛋真是什么心都有，就是不长人心了。

老郭说，遗宝，你开始就打错主意了，你把谁都想得跟你一样了。小于是个偷东西的么？小于是个要木雕的么？他压根就不收这东西，他就是想着怎么耍耍你的，你就上他的当了。

老王说，你也别拿着小于说事了，是你想要一千五百块钱的。你也不想想，我们能不能卖到一千五百块钱。今天我还告诉你，以后你可千万再别打木雕的主意，这东西市场上己经没人要了。现在你就是一百五拾块钱卖给我，我也不要了。

古玩市场上真没有人要木雕了么？当然不是，老王是在敲打陈遗宝，也是在堵死他最后还有念想的路，是在做局，准备把陈遗宝逼到墙角，然后不失粉身碎骨自动跳进他们的圈套里。

老郭依然不温不火慢条斯理说，遗宝，我们今天就是来找你做生意的，钱呢，大把大把的有。说着话就从口袋里掏出厚厚的钞票来，在陈遗宝眼前甩得哗啦啦地响，勾动着陈遗宝按捺不下去的欲望。老郭说，今天你从你家里翻出什么老物件好东西来我们都要，就是不要木雕了，我们也卖不掉了。你去找老物件吧，钱就在这里等着你，怎么样？

陈遗宝当然知道他家里什么老物件都翻不出来了，只能看着老郭手里的钱垂涎欲滴，勾动得心里的欲望翻江倒海，他太需要钱了，可这钱就是那美好的空中楼阁，中看，揣不到兜里。

陈遗宝有点像泄了气的皮球，只能自言自语似的嘟嘟囔囔了，你们也耍我，知道我家的老东西都卖给你们了，一样也拿不出来了，这么气我肚子。

火候到了，老郭要出手拿捏陈遗宝了。老郭说，赚钱的路，还是有的，我给你指一条。你不是说前些天里，有个大阳河村里来的收古董的么，我们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我们只知道他姓于，当然我们打交道，他收古董，还是我们带上行的。遗宝，你也去收古董吧，收上来我们都要。

陈遗宝那有那个资金，这是给他指路么，分明就是看他的笑话。不过陈遗宝还是有歪主意的，居然想到借鸡生蛋了。陈遗宝说，好人，你们要这么照照我，我就给你们磕头叫祖宗都行。你先借我个万儿八千，等我赚下来，保证连本带利还你们，只多不少。说着话就去

老郭手中捞钱，老郭眼疾手快，早把手臂拿到一边去了。

老郭笑说，咱们做生意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要这么凭空就想拿钱，老弟，说心里话，你这种德行，我怎么能信得过去。

不料想陈遗宝一下子愤怒了，眼珠子都要憋出来了，破口就大骂，王八蛋，你们都是耍老子的，快滚，快滚吧！

一个身无分文的人，一个急需要得到一笔钱生活起来的人，岂是靠画大饼就能立马动了心！老王和老郭只看出来了，这个二流子是非常想弄到一笔钱了，那看出来这二流子己经身陷绝境。怪不得今天陈遗宝这么不正常，一见着他们就发大脾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