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似朕者死,学朕者生
“不过朕有言在先,你是朕身边之人,收一个子侄作为传承本无不可,但一定要严加教导,不可轻纵,若是敢打着朕的名义横行不法,甚至学魏逆之侄魏良卿坏法乱政,意欲谋反。届时,莫怪朕不留情面。”
“奴婢一定遵皇爷之命,对其严加教导,他若敢胡作非为,不需皇爷动手,奴婢就先杖毙了他。”
“承恩,拟个章程,报到朕这里,今后宫内但凡未曾违反朕定下的规矩,又尽心办事,皆可过继一位子嗣,作为香火继承。”
“所选之人,也可放在一起,办个学堂,至于费用,从内帑中出。”
对于身边之人,刘恒从不吝啬。
如果连身边人心都收拢不了,还怎么收拢天下人心?
要是和这大明的那位嘉靖皇帝一样,晚上睡觉差点被宫女勒死,那还不得被人笑死?
据说那位嘉靖皇帝还是和自己学的,一想到此处,刘恒脸色就有些发黑。
他哪点学朕了?
真学了能把天下搞的这么烂?
不过似是而非罢了!
似朕者死,学朕者生。
大唐那位缔造贞观之治的文宗皇帝就学的不错嘛!
这般想着,刘恒就看到王承恩又跪了下来,随即叩首道:“皇爷,奴婢代下面那些小的谢皇爷恩德。”
“行了,以后为朕尽心办差便是。”
刘恒随即又道:“备驾,去国子监。”
王承恩立即应和一声,下去准备。
车驾中,刘恒脑海中又回顾了一番大明两百多年以来国子监的发展历程。
以当前的情形来看,国子监是相当的没落了。
洪武之时,国子监有监生八千多人,在永乐之时,国子监有九千多人,而到了成化年间,更是一度攀升到了一万九千多人的鼎盛时刻,可现如今,却只有八千多人,连鼎盛之时的零头都不到。
就算如此,这八千多人,也是良莠不齐,在质量上很难与洪武,永乐之时的监生媲美。
可即便如此,刘恒仍是要去国子监。
无他,这国子监与科举是息息相关。
就比如,洪武之时,明明才刚刚开国,为什么国子监人数一度能达到八千多人?
根源便在于当时未曾设立科举,读书人想要做官,便只有国子监一途。
而随后,伴随着科举的开设,有了别的途径可以进入官场,选择进入国子监的学生便开始逐步减少。
这种情形,在开国之时还好一些,成化之后,就越发严重。
彼时,科举各项流程已经固定,而国子监又是出了名的清苦和严苛,一般家境殷实的士子哪能忍受?
是故,能留在国子监中学习的,一般多是由于父辈效命疆场得来的福荫,要么便是花钱买的,除此以外,便是会试未曾考中的举子。
而国子监的没落还在于一点,拨款的欠缺。现如今,在国子监担任教职之人,多半都是从翰林院中拣选,拨款不多,没多少油水,自然很少有人愿意来这个清汤寡水的地方。
老师如此,在国子监就读的学生就更谈不上优渥的待遇了。
而刘恒充分了解之后,敏锐的发现这或许是一着好棋,只是过往的皇帝都未曾注意到。
国子监中的学生,那些蒙荫入监的学生自是不必说了,父辈为国死难,他们的忠诚自然无可挑剔。
花钱买的监生,虽说花钱不多,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在民间,属于小财主,这些人,对于刘恒来说,也有着笼络的价值。
即便是那些未曾考中的举子,能在国子监读书,多半也说明他们在京城没什么人脉。
就比如之前国子监司业朱三俊弹劾的监生陆万龄。
缘何陆万龄费尽心机,要去捧魏忠贤的臭脚?
不就是因为在京城没有人脉,只能兵行险着,搏一个锦绣前程么?
是故,刘恒立即明白,这国子监中的学生,本质上而言,是他一个潜在的盟友。
倘若能善加诱导和利用,将来在朝局之中,纵横捭阖,这些国子监的监生,会发挥出不可估量的作用。
国子监中,此时亦是乱作一团。
历代皇帝,不知有多久都未曾驾临国子监,不要说皇帝,就算是朝中四品以上的官员,也没几个往这里跑的。
骤然间,听说皇帝要来,难免手忙脚乱。
而国子监司业朱三俊,此刻如遭雷击,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瘫倒在地上。
上次朝会,他被皇帝一番斥责,说的哑口无言,回来之后不免战战兢兢。
当时皇帝说“会择时亲临国子监”,等候了几日,都未见动静。
朱三俊本以为皇帝都忘记了,未曾想到,今日皇帝居然就来了!
而陆万龄此刻亦是脸色苍白,魏忠贤倒台,他在国子监中已是如坐针毡。
昔日的同窗好友纷纷与他割席,司业,祭酒对他这个学生,痛恨不已。
“陆万龄,魏忠贤篡权乱政,祸国殃民,尔附庸魏逆,罪该万死。”
“我辈读书人,读孔孟圣贤之书,当明春秋大义。陆万龄,你居然上奏要为魏逆修建生祠,将其与孔夫子并列,尔可还要一点读书人的脸面?”
“兄台此言差矣,这陆万龄依吾观之,乃无脸无皮之人,若非如此,焉能写出那样一份羞煞吾辈读书人的奏章?”
“是极是极,非无脸无皮之人,绝写不出那样的奏章。吾莫说要写,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觉得罪过,该挖双目,以赎罪愆。”
“最可恼的是,这陆万龄做出此等丑事,惊动圣驾,其罪滔天。”
“陆万龄,尔铸下此等大错,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宜速从死。”
“尔快些自我了断,还觉得连累吾等连累的不够么?”
“……”
一句句话语敲击着陆万龄的心脏,在他的脑海之中反复回荡,几乎快要让他崩溃。
即便是快步走在路上,陆万龄也只觉得身旁那些素不相识之人,对他指指点点。
仿佛整个世界都对他都充斥着恶意。
寝舍之中,空无一人,陆万龄见着眼前这一幕,更觉悲凉。
原先寝舍之中,亦有他的好友。
可是,魏逆倒台以后,他的舍友,纷纷搬出寝舍,根本不愿与他为伍。
在国子监求学数载,未曾想到,到了这个时候,竟然无一人站在他的身旁。
他一心官场,为此不惜折节去党附魏忠贤,所求,终究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