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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局势
仁城附近没有大河,难以引水灌沟,因此城池周围并未挖掘护城河,只是挖了一道丈余宽的壕沟。
壕沟底部插满削尖的木桩,士卒或马匹一旦掉入沟内,即便不死,也要重伤。
严毅在内临坚城,外有强敌的情况下,自然不会强行攻城,而是打算一步步瓦解守军的防御,或是围城打援。
半刻钟的功夫,数百袋泥土就被抛入壕沟,在沟内叠了两三尺高。
第二批士卒接着上前,将泥袋源源不断地扔进壕沟。
一个时辰后,仁城北门前方的壕沟就被填平。
攻方士卒站在填平的壕沟前,发出阵阵欢呼,大声嘲笑守军不敢出城作战。
“城上小儿,缩首如龟,只懂吠叫,徒作鼠辈!”
城上守军面对一声声的耻笑,心中憋屈之余,更多的是紧张。
壕沟已经填平,想必对方很快就要开始攻城了。
但是出乎守军预料的是,城下士卒喝骂片刻后,便返回阵中,阵列随即向西移动,又将城池东面的壕沟慢慢填平。
如此半天下来,除了紧邻道场山的南门外,仁城东、西、北三面城墙外的壕沟皆被填平。
此时已过晌午,攻方士卒居然就在守军眼皮子底下架起大釜,烧火造饭。
城内守军面对如此羞辱,依然不敢出城作战。
邹他似乎已经打定主意,要坚决执行他的所谓驱狼噬虎之策了,对敌军的各种挑衅谩骂,以及暴露出的种种破绽,皆置之不理,闭门不出。
面对这样的守军,严毅一时之间也是束手无策,如果没有朱治的外部威胁,或许他会尝试攻城,但眼下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召集众将商议一番后,他开始下令在城外运土垒山。
仁城周围多的是松软泥土,严毅军就地取材,短短两天时间,就在城池北面垒起了一座高约六米的土山,山体不断朝城墙靠近,一直蔓延到了距离城墙仅有三百步的地方。
双方士卒开始在土山和城墙上拉弓互射,由于距离较远,又有障碍物遮挡,相互之间都未造成什么威胁。
严毅垒土为山,绝不只是为了构建一些射击点,而是打算以土山为遮掩,暗中挖掘一条通向城内的地道。
挖掘地道是先秦时期就已普遍存在的攻城法,墨子在备穴篇中就曾总结了堑壕、瓮听两种地道战术。
具体的成功战例更是不胜枚举,比如三百多年前的秦魏安邑之战,秦国就是通过挖掘地道致使城墙坍塌,方才攻入安邑。
定下地道破城的战法后,严毅便迅速从运城调来负责版筑、涂泥的右校佐吏石柯,在土山后面挑选了一处隐秘点,开始紧锣密鼓地挖掘地道。
但是仅仅过了一天,这项工程就被迫中止了。
原因是严毅收到了吴景军攻陷永平,快速向广德推进的消息。
广德之后是朱治的故乡故鄣,故鄣之后就是乌程、永安和钱塘,一旦吴景军和朱治军合二为一,整个吴郡和会稽都将笼罩在孙氏的兵锋之下。
这是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瞬间就改变了战场的态势,不但严毅军开始调整部署,整个乌程也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就连许贡、许昭和王朗,都开始密切关注吴景军的动向。
吴景军一路摧城拔寨,势不可阻,其影响力绝非一个小小的仁城可比,而是关系到吴郡和会稽安危的大事。
再联想到朱治近期的一系列异常举动,孙氏的战略意图,也就昭然若揭了。
就连远在寿春的袁术,都开始频频给吴景和朱治去信,询问二人意图。
袁术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既希望吴景等人为他开疆拓土,也担心这些人脱离他的掌控。
不过袁术此时的重心已然放在攻伐庐江和经略徐州上面,即便他想插手江东战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吴景因为需要袁术为其提供粮秣辎重,还能装出一副为袁术开疆拓土的谦恭姿态,已然掌控钱塘的朱治就有些不把袁术当回事了,往往收到两三封信件,才会敷衍般地稍作回复,差点没把袁术气死。
此时,朱治已经在尽掌钱塘之军的情况下,紧急征调了一次兵役,麾下部曲已经增至一万人。
他的麾下是有一批骁勇善战的旧部的,这些曾经跟随他征战四方的战将很快就将这一万军捏合成了一个整体,牢牢掌控在手中。
军权在手的朱治一改平日温和的姿态,开始用强硬手段将整个钱塘的资源集中在一起,为即将开始的战争服务。
三日前,刚刚收到邹他求援信的朱治便召集了一次军议,商议出兵一事,期间还遭到了一些钱塘本土势力的反对。
但是随着吴景进逼广德的消息传来,没有人再提出反对意见了,无论是朱治的旧部,还是钱塘当地的各族势力,都意识到了朱治和吴景合兵后所能带来的局势变化,以及这种变化下的巨大利益。
朱治现在唯一还在考虑的,就是起兵后的进军路线。
是先攻占永安,尽快与吴景部汇合,还是直接向仁城进军,先将严毅军击溃?
他需要征询一下孙策和吴景的意见,以及试探一下邹他的态度。
是的,局势每天都在变化,各家的部署也在不断调整,邹他从严朱二人吞并的对象,一下子就变成争取的对象了。
对邹他来说,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他难以置信。
前几天,他还在为自己的生死存亡惶惶不可终日,期望能在夹缝中寻得一线生机。但是短短数日,局势就急转直下,不但严毅派出使者,找他商议罢兵之事,朱治更是直接向他许诺了不少好处,提出里应外合,共同将严毅军击溃的请求。
意气风发的邹他又恢复了昔日的威风,手不抖了,心也不慌了,气定神闲地坐在上首榻席,俯视着再次变得恭顺起来的部属。
“严毅和朱治皆已派出使者,与我商议结盟之事,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啊?”他笑眯眯地观察着众人的反应,挥了挥手:“诸君请畅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