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药园
浅浅薄雾弥漫，四下里万籁俱寂，连一声鸟雀的轻啼都无。
参蟾陵，无论高度还是占地面积，都与它灵山之名十分相称，比周遭的平凡山峦高出一大截。
这便使得参蟾陵背阴之处，常年被浓雾遮掩，难见日光。
白日里光线昏沉，即便晌午时分，稍远些的事物也瞧不真切，到了夜间，更兼夜色如黛，咫尺难辨，唯有一片浓稠墨色。
光线扭曲着洒落，薄雾中破开两道人形空隙，可周边雾气翻涌填补来，迅速将空隙再度抚平。
进入药园不久，苏俊眉便已嗅到园中药香。
这香气与菱羽珊炼丹时所散的味道迥异，反倒颇似那县城药房中经久萦绕、挥之不去的药香。
不过，十数种不同的药香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颇为浓烈的刺激气味，直钻鼻腔，让人忍不住一个劲儿地耸动鼻子。
“此处就是药园所在，灵气浓郁充沛，平日里由季师姑在此照管，偶有轮换，便由南师叔前来值守。”
菱羽珊带领着苏俊眉一路走来，沿途不时指点着各类灵药，将其名讳、效用娓娓道来，权作弥补苏俊眉在灵药学识上的缺漏。
这里的灵药皆规整有序地成行栽种，依照灵药品类的差异，划分出了一块块区域，繁多的品类，让苏俊眉看得目不暇接。
苏俊眉一路走走停停，但凡撞见有趣或稀奇的灵药，总会驻足，投去好奇目光，细细打量一番。
不过，此处数量最多的，还属那一颗颗或酡红若绯、或黛青如漆的芝类灵药。
“这株【丹霞绯芝】意蕴殊绝，论品阶，已是练气上品级数；论渊源，药园内其余【丹霞绯芝】，大多由它繁衍而来，堪称根本。”
菱羽珊携着苏俊眉，步过一架木桥，又行得约莫十余息的工夫，方至芝田深处。
这里生长着一株最为硕大的灵芝，芝盖纤尘不侵，色泽殷红如天边流霞，几缕菌褶层叠交错。
乍望之下，有些像一盏悬浮半空灼灼生辉的朱红宫灯。
苏俊眉不经意间轻嗅了一下这【丹霞绯芝】，一丝熟悉之感涌上心头，问道：
“我们平日里所服的【檀芝丹】，莫不是以这【丹霞绯芝】炼制而成的？”
菱羽珊满意的笑了笑，客气地道：
“自是如此，只是平日里这【檀芝丹】大多是季师姑所成，我不过略参了几分心力，负责其中一二，成功率着实不高，权当练手罢了。”
【檀芝丹】就是苏俊眉等人每月所领月俸之一，这种丹药属胎息品质，对胎修境界的修行裨益匪浅。
他们并无灵石可领，皆因难以随意外出，即便领了灵石亦无甚用处，相较之下，还是丹药更为实用。
待修炼至胎息后期，便可随意外出，届时每隔三月便能领得一枚灵石，不过这些且是后话。
菱羽珊见苏俊眉面上兴致盎然，便顺口提了一句：
“师弟若觉饶有兴味，大可撷取一芝，回去品用，瞧瞧与平日所食的【檀芝丹】有何不同。”
苏俊眉适才就食了灵桃，哪还敢再讨要灵芝，当下轻轻摇首，开口说道：
“还是炼制成丹药吧…若直接生吞，实在大材小用，平白折损了【丹霞绯芝】的药价。”
这厢菱羽珊抬起头，刚欲采芝的手又收了回来，开口说道：
“也是，待丹药炼成后，便多予师弟两颗，权当是此次的酬劳了。”
菱羽珊言罢，伸手在那尚带湿气的泥土中捏了几把，便领着苏俊眉继续往深处走去。
继续前行，苏俊眉最深的感受便是此地灵气浓郁，就连药草上的露水都蕴含灵气，若能收集得一瓶，想来足可抵得上半枚【檀芝丹】。
前行中地势陡然变化，一座山峰突兀而立，飞瀑轰鸣着自陡峭危崖间飞泻而下，水光化溪流，进而汇聚成了几处不大的水潭。
这些水潭边，不少生长着几株形态各异的小树，大小高低错落，有的树上还挂着几颗色泽诱人的果子，一看便知绝非寻常之物。
其中一株树下，季青寒身着一袭素白长裙，看似款式简约，衣料却隐隐泛着柔和光泽。
她正盘腿而坐，仪态娴静，见苏俊眉二人走近，微微颔首示意。
虽说季青寒常年驻守药园，鲜少外出，但苏俊眉曾机缘巧合见过她一次。
那是在苏俊眉刚领了功法后不久，季青寒短暂归来，而后便将菱羽珊带离了。
季青寒气质清冷，苏俊眉也是初见这般人物，又因她是自己师姑，便多留意了些。
“见过师姑。”
季青寒轻“嗯”一声作为回应，随即站起身来，走到菱羽珊身前，说道：
“我听宗主提过，你们去寻觅一株灵根。如今既已到了此处，想必是寻到了。”
“确实寻到了，只是那不过是一株普通桃树化来，根脚欠佳。”
菱羽珊唇角噙着笑意应答一声，就探入芥子袋中，取出一块四角雕花、色泽棕黄的木牌，转手递到了季青寒的手中。
“天运契合，以灵植育，祈其生根，敕令行之！”
季青寒接过那枚木牌，纤指轻捻，缓缓转动一圈后，便信手掷入了水潭之中。
木牌甫一落水，清宁之意如水波般四下散逸，青粉交织的光芒自水潭绽放，映得潭中水汽也升腾起丝丝幽蓝，如梦似幻。
菱羽珊抬手先指了指那汪水潭，又转指远处嵯峨的山峰，解释道：
“此山中藏有一眼灵泉，昔年祖师引泉成溪，聚作这些水潭，专为滋养灵根所用。”
“原来如此。”
苏俊眉随口应了一声，就听见哗啦啦的水流声响，待水流落下，水潭中的桃树便完整地显露了出来。
那株桃树高大遒劲，约莫四五丈之高，需两人方能合抱，枝干上缀着一朵朵粉霞般的娇嫩桃花，聚簇成团。
在其间，又有饱满的桃子硕大红润，果香四溢，悬于枝丫，泛着彩，映着辉，风一吹，抖落丝丝的甜香流逸，散起一阵馥郁涟漪。
菱羽珊见所负任务已然成讫，便从腰间所悬的革囊中，将那只金毛猴子取出，问道：
“季师姑，此番行程，我于途中觅得一只猴子，颇为怪异。”
季青寒听菱羽珊言毕此番经过，便接过那猴子，抚了抚它头顶的毛发，说道：
“宗绪，『奉祀』一脉的猴子，倒是颇有些意思。”
天地之间，无论何处皆有正朔道统灵氛，只是或显或隐而已，而那十三宗绪的灵氛，断不会无端自生。
五类生灵大多会受灵氛影响，致使根骨各异，尤为亲近道统中的某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