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商贾子
面对着那些满是惊愕的眸光，吴尚品格外坦然。
“哪有什么让？
我说过，我所为非因你，你自不必承情。”
李九的声音淡淡响起，依旧是那么寡淡，平静。
他在答后，脚下步伐不停，在众人满是惊愕的眸光下，向门外迈去。
吴尚品望着李九渐行渐远的背影，脸庞说不出的坚定，依旧高声道：
“蒙君惠泽，虽非因我，然受益殊深，安敢不承情！”
他的身躯定住原地许久，眸光执拗，追寻着李九的背影。
一直到李九彻底走远，身影消失不见后，他才收回眸光，转过身来。
“符饕，你所说的是怎么回事...？”
贪财吞咽了一口唾沫，眼眸中依旧残留着震撼，小声询问。
灵务阁内，许多人看似在忙着手头的事，不知不觉间却竖起了耳朵。
吴尚品摇摇头，将当日之事道来。
“啊...原来如此。
可这充其量也是选择不同吧？
毕竟同去赴宴十人，仅有符饕你，和逸心，纹箓三人任命掌柜...
又何必如此长情呢？”
贪财捻了捻他的八字胡，脸色古怪，想要劝告。
可不待他话语说完，吴尚品便将其打断，话语说不出的坚定：
“不必再提，我吴尚品有恩必报。
这掌柜因黄粱师兄所得，只要他开口，山中允许，哪怕我拱手相让都绝无二话。
自该承情！”
见他如此坚定，在他说完这些话后，贪财轻叹了一声，也不再多言，其他人亦纷纷静默无声。
只是...
许多人，在接取‘灵坊筹备务’时，原本心中思索的对象，不知不觉间开始了动摇...
...
走出了灵务阁后，李九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一个月前，在分庭院，取道号时...
吴尚品引得箓尘道人莞尔的那句戏言：
“我住得惯！再好的房我都住得惯！我家是商贾富户...”
心中微微摇头：
“果然，还是商贾之子吗？”
二世为人，李九虽不喜心计，但有些权谋算计避无可避，也见了太多。
吴尚品或许可以凭借年龄优势，哄骗住一些一直在山中，涉世不深的修仙者。
但在李九这，心思却分外透明。
当众说出此事，无非就是想立一个知恩人设。
好弥补修为劣势，在不久后召开的坊市内，有足够多的修士挑选罢了。
回想起一月前，吴尚品高声呐喊下，自身稍缓的步伐...
李九静立片刻，心中泛起几分莫名的萧瑟。
“人啊...”
他轻声呢喃。
良久，收敛思绪，步伐恢复沉稳，向前走去。
当李九行至山口那片开阔玉石地时，抬眼便望见，身着素色罗裙的雪箓道人已等候多时。
其倚靠在仙鹤旁，笑意盈盈，美不胜收。
“黄粱，好久不见。”
一声如百灵鸟般悦耳的莺啼，甜甜响起。
“好久不见，雪箓。”
李九挺脊躬身，双臂叠于前，衣袂垂落，微微行礼。
“听说...你放弃了墨符十八骄的机会，让给了符饕。”
雪箓道人一双美眸微微睁大，眸底尽显好奇。
微符山本就不大，更何况，刚才在灵务阁的修士，又极其之多。
雪箓道人知晓此事，李九并不意外。
在略作沉吟后，他并没有回避这个话题，反倒坦然道：
“谈不上让，充其量我只是做出了和他不同的选择罢了。”
“可你若答应了箓尘师叔的话...在即将召开的墨符坊市中，最差也能获取一个副掌柜的身份。这怎么不能说是让呢？”
比起李九的坦然，雪箓道人却轻蹙蛾眉，美眸中有些忿忿不平。
显然...
她在此时，完全将自身置于李九的立场去思考了。
山风悠悠拂过，撩动李九的发丝，他微微仰头，望向远方山峦。
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再开口时，语气虽依旧平静，却也泄出几分心底思绪：
“人各有志。
我只是不喜将自身置于璀璨灯前罢了。
我阿父曾言，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其声若幽钟，初听淡冷，愈听愈感语重心长。
这让雪箓道人有些怔怔，她蛾眉渐舒，美眸诧异，忿忿之色褪去，异彩乍现。
静静凝视李九良久后，呢喃道：
“未曾想，你不仅灵根出众，思想也如此通透...
竟察觉到了仙山死斗...”
“仙山死斗？”
李九敏锐的察觉到了关键点，轻声询问。
雪箓道人似自知失言，慌乱与红晕瞬间浮上脸庞。
她垂眸轻咬下唇，顿了顿后，又仰头嫣然一笑：
“口误啦！
我是说，你竟察觉到了微符山和篆墨山之间的暗流涌动，知道墨符坊市是交锋的第一战场...
黄粱，你再次让我刮目相看了。”
“过赞了，我只不过是想安安静静的修仙罢了。”
李九静立片刻，听完雪箓道人所言，微微点头，垂首敛目轻声应下。可就在低头瞬间，眼底悄然闪过一丝凝重。
‘死斗？’
雪箓道人口误暴露出的信息，更加佐证了他的猜想...
两大仙山之间，迟早有一战！
而且...
很可能，这场争斗，会比他所预想的，来的更快，更狠！
如此，能安静修仙的岁月，还剩几何？
风雨欲来，时不我待啊...
“初雪！他是谁！”
忽然，耳畔边响起一声极其错愕的沙哑男声。
李九顺着声响望去，见一身穿月白长袍，胸口绣着一座山峰的总角男子，从远处奔来。
身躯摇晃，似遭重击，步伐跌跌撞撞。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眼神空洞，面部僵硬，嘴唇哆哆嗦嗦的，满是苍白：
“你...你不是向来觉得家中此习俗有失不公，是陈规旧矩吗？”
在他的这般打扰下，雪箓道人脸庞红晕消散，蛾眉蹙起。
清冷的声音毫不客气的响起：
“叶初天，我做什么，何须向你解释？”
在说罢之后，其芊手便将李九拉向仙鹤，一同翻身跨上。
雪箓的斥声，更使叶初天脸庞涨红，双拳死握，青筋暴起。
其眼眶亦渐渐泛红，浮现了些许水雾。
他高声呐喊道：
“初雪，我明明为了你闭关一年，突破了练气一层...
我的道号，都叫念雪，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嘛...”
他的话语还未完，仙鹤便引颈长鸣，驮着李九和雪箓凌于天际。
呼啸的风声，夹杂着一句如霜雪般冰冷的回应：
“那就再去闭关两年，三年，反正我不想看到你！”
仙鹤振翅高飞，在空中显得愈发渺小，渐渐化作一个难以辨清的小黑点，消融于天际之中。
可叶初天却依然昂首，视线久久地胶着在那片鹤影消逝的天空，神色落寞，怅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