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初啼2
李二陛下听到尉迟宝琪这一句后,轻声反复念叨了两边。然后便恨恨的望向了李孝恭。尉迟宝琪凭着今天的表现,以后绝对会成为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李二陛下在心里默默想着:出身尉迟家,立功封爵,且文采斐然,多么好的驸马人选呀,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呢?白白便宜了河间郡王了。
而李孝恭呢?他是红光满面,此时正在给李道宗添着酒,“道宗呀。为兄这次承的情,承大了。以后有什么事,派个人来王府说声,为兄绝无二话。”
尉迟宝琳这群大唐顶级的勋二代,此时也是聚集在了一起。长孙冲、房遗直、杜构这些读书的,欣慰着看着尉迟宝琪的背影,心里想到:没想到宝琪还是位读书种子,这以后的文会,可以将他喊上,好好聊聊读书的心得体会。
程处默等一群立志要上战场的人,则是眼冒精光的望着尉迟宝琪,因为平康坊中曲和南曲的那些头牌,不是有钱有权就能见到的,更别说那些顶级的都知了,这些名贯长安的歌姬,都有以诗探花的雅事,若无拿的出手,或者让姑娘看对眼的诗词,根本进不得门,更遑论一亲芳泽了!而现在的尉迟宝琪,文采斐然,一定能获得她们的青睐。
尉迟宝琪不知道程处默这群人的龌龊心思,如果知道,一定会大骂出声:我这诗是用来装13的,不是用来嫖的。
“还有,诸葛丞相那篇《出师表》,千古名篇呀,你能背诵全文吗?”尉迟宝琪说着便问向了站在门口处的那个儒生。
“这……我……”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尉迟宝琪抑扬顿挫、一气呵成将六百多字的出师表,背诵了出来。感谢九年义务教育,感谢语文老师。
旁边的史学大家,魏征、孔颖达随着尉迟宝琪的背诵,闭着眼睛,微微的摇头晃脑,显然是听了进去。直到尉迟宝琪背诵完,才欣慰的点了点头。
“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尉迟宝琪继续爆“金句”。“这是我们处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到的。但如果处于后主刘禅的角度呢?通篇《出师表》里,只有7处陛下,而先帝却是13处。要知道《出师表》是建兴五年(公元227年),诸葛丞相决定北上伐魏,拟夺取魏的长安,临行之前上书给后主的。而此时的后主刘禅,已经继承皇位达五年之久。”
“《出师表》通篇在劝勉后主,要广开言路、严明赏罚、亲贤远佞。但是,这时期的后主呢?作为一个刚刚及冠的青年,朝政大权全部委任给了诸葛丞相,自己什么都没做,便被诸葛丞相劈头盖脸的教育。这还只是千古名篇《出师表》里的记载,我们可以想想,那些没被史书记载的奏疏,上面会是什么内容。”
“诸葛丞相于建兴十二年(234年)病逝于五丈原,我们可以想想一下,后主刘禅,从继位时的16岁,到诸葛武侯薨逝时的28岁,这十二年,过的什么样的日子?”尉迟宝琪喝了口酒,朝着门外的学子问道:“诸葛丞相上《出师表》的时候,后主刘禅,和你们差不多年纪,你们会做的有后主好吗?”
看见没人回答自己,尉迟宝琪接着说道:“对一个人的好、恶。往往是他死后,看的最明白。诸葛丞相薨逝二十九年后,在蜀汉灭国的这一年,后主才同意给他单独立庙,建武侯祠,为什么?是诸葛丞相的功劳不够大吗?是诸葛丞相提拔的蜀汉重臣,没给后主上表吗?”
尉迟宝琪看了一圈闭口不言的人们,才说道:“不是,是因为后主刘禅不同意。”说道这里,尉迟宝琪觉得应该给李二陛下提个醒,便又说道:“教育孩子,应已诸葛丞相为戒,应该关注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不要没事就打、骂孩子。”
尉迟宝琪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坐道自己的座位上,将手中的酒饮尽,“这是后主最大的优点,作为帝王,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然后,诸葛丞相薨逝后,刘禅独掌朝政将近三十年,这是无能的表现吗?要知道诸葛丞相五次北伐,耗费了巨额粮草。”
“《三国志》内,曹魏独占天下十三州中的九州,而蜀汉只有一个益州。后主刘禅最后能善终,且保全了益州百姓,这是需要多大的智慧,才能做到的事情?我们不能因为史书上那‘此间乐不思蜀’六字,而否定后主的功绩,认为后主是无能之辈。”
尉迟宝琪说完后,大堂内、外,先是小声的窃窃私语,然后声音慢慢开始嘈杂了起来,最后讨论尉迟宝琪观点的人,开始吵了起来。有人觉得尉迟宝琪说道极是,后主刘禅不是史书上记载的那么无能;有人便反驳道,史书那是史学大家才能写出来的,他既然这么写,绝对有他的道理;还有人,则是骂后主冷血,诸葛丞相薨逝将近三十年,才给单独立庙,后主这是苛待功臣……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安静下来。
王仁佑仔细咀嚼着尉迟宝琪的话语,然后起身,朝着尉迟宝琪行了一礼,“宝琪。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尉迟宝琪一听王仁佑这话,将手中尉迟禄刚倒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酒碗重重的砸在身前的矮桌上,“砰”的一声,所以人的目光,又齐刷刷汇集到尉迟宝琪身上。
“我很不喜欢吕蒙这个人。三国时期内,我觉的有三大无耻之事,将人的道德,一次次的扔到泥土里。”
“哦,愿闻其详。”房玄龄开口了。
“首先,就是司马氏族的心腹,当街刺杀皇帝曹髦。其次,便是司马氏发动高平陵事件,70岁的司马懿发下了洛水之誓,然后便清算曹爽为首的曹氏宗室的势力,所牵连者达五千余人。最后,就是吕蒙的‘白衣渡江’。”
听完尉迟宝琪的话,王仁佑疑惑着,问道:“《三国志》内,没记录前两件事。你是又看了《后汉书》?但前两件事,我是认同的;第三件事,我不认同。战场凶险,当全力争胜。我认为吕蒙,做的对。”
尉迟宝琪听王仁佑说完,然后起身朝王仁佑行了一礼,然后说道:“这需要感谢仁佑兄,王家给《三国志》留下的注和释,里面有记载。”
王仁佑一听这话,苦笑着点点头。自己家的传家之物,居然没有外人熟悉。
“我着重说一下吕蒙。吕蒙,吕子明,大家耳熟能详的‘吴下阿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全部是形容他的。如果说他是一个读书人,那他的行为,我不会置喙。但可惜,他是武将。‘白衣渡江’前,商人是可是给大军提供粮草的;‘白衣渡江’后,没人再敢让商人,给大军提供粮草。军队的粮草供应,全凭朝廷,给朝廷多加了压力,这还不是太重要。”
“吕蒙‘白衣渡江’后,将武将的信义,直接踩到脚下。以前盟友,是可以信任的,‘白衣渡江’后,盟友就是用来互相捅刀的。吕蒙以一己之力,让盟友由原来的互相帮助关系,变成了可以随时翻脸、随时食言的防备关系。吕蒙让盟友这个词,变成了一个笑话。将武将的道德,一脚踩进泥土里,难道不无耻吗?”
听到尉迟宝琪这话,李世民好好想了想,才缓缓点了点头。
尉迟宝琪见没人回答,自己又说了这么多话,拿起手边的碗,便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这个时候的尉迟宝琪已经喝的差不多了,再喝,就要醉了。
过了一会儿,门外又传出一道声音,“吕蒙作为孙吴的谋士和武将,正是仔细研读了儒家经典,才能独当一面。你说的武将道德,简直是笑话,武将的职责就是打赢战争。只要能打赢战争,他就是个好武将。”
尉迟宝琪一听这话,便猛然拍了下桌子,“什么叫武将道德,就是笑话?武将没有道德的后果,你能承受的了吗?”尉迟宝琪看着没人回答自己,而刚才说话的人早已隐没在人群中。而尉迟宝琪因为酒精上头,便说了一句:“吕蒙坐下如此无耻之事,就是因为书看的太多了。”
“放肆。”
“无理。”
“尉迟宝琪,你必须给国子监学子们道歉。”
……
看着门外学子开始集体攻击尉迟宝琪,尉迟宝琳马上走过来,要拉着尉迟宝琪离去。因为今天,尉迟宝琪表现堪称完美。要是没有最后这一句话,那就更完美了。
尉迟宝琪被尉迟宝琳拉住,但他已经喝多了,他只觉得自己口中比较干,于是又拿起一碗酒,一饮而尽后,对着尉迟宝琳说道:“没事,大兄。”
然后,尉迟宝琪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走到门外,往前多走几步后,进入学子的人群中,学子们迅速四散开来,让尉迟宝琪方圆一步内,只有护卫者尉迟宝琪的尉迟禄。
尉迟宝琪朝着巨大的孔庙行了一礼后,然后直起腰杆,对着周围的学子说道:“我这里有个问题,你们要能回答上来,我给你们致歉。”
“你问。我一定能回答上来。”
“尉迟宝琪,你才读了几天书,居然敢如此狂悖无礼。”
“看我怎么教训你?”……
听着耳边嘈杂的话语,尉迟宝琪笑着说道:“孔夫子游说天下君王,想到齐景公那儿当官,可人家有晏婴;后来又想到楚王那儿当官,却有人说他坏话,一辈子凄凄惶惶,终未见用。”
“那是他们瞎了眼。”
“他们不是有道君主。”
“就是,他们是有眼无珠。”……
“再说孟夫子。天天到魏惠王那儿,吹得天花乱坠,有什么用?像个侍从一样,服侍着魏惠王。也没得到个一官半职。”
“尉迟宝琪,你放肆。”
“尉迟宝琪,你大言不惭,居然敢如此评价圣人?”
“尉迟宝琪,你读了几天书,就敢在此狺狺狂吠?”……
尉迟家护卫,赶紧过来围住了尉迟宝琪,因为尉迟宝琪周围的学子,有的已经开始挽起袖子,准备动手了。
尉迟宝琪看着身边学子群情激昂,他微微笑了下,然后大声喊道:“孔夫子、孟夫子周游列国那时,周天子可还在呢,他们为什么不去投奔周天子?”
喊完这句话,尉迟宝琪体内酒精翻涌,而他的意识也开始模糊,最后尉迟宝琪只知道好像跌进了谁的怀里,便意识全无了。
而此时,大堂内、外,静悄悄的,只有天空那飘落的雪花,让人知道,时间还在缓缓朝前走着。
尉迟禄先是同家里护卫一起,将尉迟宝琪抬入大堂,放到火炉旁边。
见此情形,尉迟敬德连忙走到大堂中央的空地,向着李二陛下告罪。
李二陛下现在仍在想着尉迟宝琪提出的问题,是啊,为什么他们不去投奔周天子呢?脑海里隐隐有亮光闪过,但就是抓不住。
听到尉迟敬德的话,李二陛下深深看了眼,躺在大堂内的尉迟宝琪,然后说道:“好了,散了吧。玄龄、玄成(魏征的字)、冲远(孔颖达的字)陪我见见国子监的学子。”
“诺。”
众人散了后,一众武将嚷嚷着要去尉迟府饮宴,准备好好喝一顿尉迟家的好酒。
李孝恭出来后,看见尉迟家众人是骑马来的,没有准备马车,便对着尉迟敬德说道:“敬德,将宝琪送到我家马车上,我也去你家,热闹热闹。”
“谢王爷。”
河间郡王家的马车内,尉迟宝琪大咧咧的躺在其中,身边是李雪玲的两位贴身侍女,翠屏和画屏,而马车车门处,一位身穿百骑制式官服的男子,目光紧紧盯着尉迟宝琪,他就是李二陛下派过来的江兴。
李二陛下出了国子学大堂,便对身边的江兴吩咐道:“看着尉迟宝琪。他如果醒来,让他准备准备,明天君前奏对。还有,他刚才的问题,答案不准告诉其他人。你盯着点。”
等尉迟敬德的人回到尉迟府,家宴便开始了,如水的菜肴和酒水,送进了尉迟府大堂。
而尉迟宝琪,已经躺在了自己床上。江兴则坐在一旁,默默地守着尉迟宝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