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若是过去的秦淑敏，只会质朴而生涩。

一再推让，甚至会觉得对方那么大方。

自己自惭形秽……

可现在，秦淑敏突然想到：

苏玉棠也是劳动不积极的女知青，挣不了几个工分。

她是哪来的钱，买这些金贵的副食品？

看见秦淑敏脸色不对，许知明对她招招手。

「淑敏你过来，棠棠带来的高粱饴可甜了。

你尝尝！」

他一只脚缠满绷带，靠在床上。

手上却细心地剥开糖纸，喂到秦淑敏嘴里：

「尝尝，甜不甜？」

对于秦淑敏来说，她前半生都很少吃到甜味道。

糖块自然是甜的，可弥漫在心头，却是掩盖不住的苦涩。

她垂下眸，目光落在许知明的领口。

病号服上面的扣子，有一粒没系好。

露出的脖颈上，还有一抹红痕……

如果是前世的秦淑敏，会被许知明的温柔感动。

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现在，她缓缓开口：

「女儿饿得营养不良，从地上捡面条吃！

你却拿家里的钱，去贴补外人！

不然，她哪来的这么多钱买这些？」

这个年代的物资紧缺，农村一年到头都是粗粮配咸菜。

可眼前的苏玉棠，一张脸白净饱满。

可见平时根本不缺营养！

身上更是穿着最时髦的毛线衣。

脖领打着城里才能买到的丝巾！

一想到自己在队上，为了多挣那几个工分。

修水坝的时候，咬牙扛起男人才能扛动的石头……

在地里挥洒的血汗，却没有落到自己的小家。

最后，都被许知明贴补到了苏玉棠身上！

秦淑敏眼泪都要下来了。

面前的许知明惊慌了一瞬。

看着眼前男人的反应，秦淑敏更加确定了：

自己没猜错！

许知明抬起手，想要替秦淑敏擦眼泪：

「淑敏，你别急。

结婚这几年，我是帮扶了棠棠一些。

可我们是老乡，她孤身一个女孩子下放到这里。

我不帮她，谁帮她啊？

她比我们更困难，我至少结婚成家了……」

此言一出，秦淑敏更是忍不住！

多年的委屈，喷薄而出：

「许知明，你还有没有良心？」

当初，秦淑敏成分好，嫁给许知明是「下嫁」。

婚后，她努力地撑起这个小家。

结果，这些对许知明的好，却被当做理所应当！

换来了一句理直气壮的，「我不帮她，谁帮她」？

秦淑敏再也忍不住眼泪，但她并不想哭出来。

她转过身，离开了卫生院！

身后，还传来苏玉棠故意抬高的声音：

「知明哥哥，你家老婆可真是个母老虎！

这样既粗俗又彪悍的女人，肯定理解不了你！」

「要我说呀，精神上的无法共鸣。

比生活上的艰苦还令人难以忍受！」

秦淑敏飞快地走着，直到感到脸上刺痛才停下来。

她抬起手抹了一把脸，这才意识到：

眼泪已经在脸上冻住了。

掌心里只有一把冰碴！

秦淑敏使劲擦了擦脸，试图擦干净眼泪的痕迹。

而后，她下定决心，往场部走去！

那里，是省电影厂下来的工作组，借助的地方。

然而，当秦淑敏终于鼓足勇气，推开场部的门。

迎接她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你家人不是来过，说你演不了的吗？

我们已经换上B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