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忙忙碌碌到了过年。

过年前的一个月，秦淑敏利用当上电影放映员的便利。

自己炒了一些瓜子和花生，还试着做了一些前世见过的糖块。

每到一个村子，就利用放电影的时间摆在旁边售卖。

一个大铁勺的分量，根据种类不同，两分到一毛。

小孩子嘴馋就会央求大人买。

还有来看电影的男男女女，也会来买。

结果，每次都大受欢迎，卖得干干净净！

一晚上下来，有时，秦淑敏竟然能赚到一张大团结！

要知道，这时候的大米，也只有一角四分钱一斤。

过年前，秦淑敏攒够了一笔钱。

她进城扯了几尺花布，准备给自己和女儿做一身新衣裳。

自从嫁给了许知明，日子过得艰难。

秦淑敏已经好几年没做过新衣裳了。

经过国营的信托商行，秦淑敏停住了。

她看见那只老金表还放在橱窗里。

就是当初许知明当掉，换回一台缝纫机的那只！

结婚的时候，许知明不好意思地说：

「淑敏，你跟了我这个病秧子。

结婚送不起什么，就把我妈留给我的金表当掉了。

没当多少钱，只够买台缝纫机……」

那时候，秦淑敏感动得不行。

直到五十年后，秦淑敏在苏玉棠脖子上。

见到了一块一模一样的金怀表，才知道：

原来，许知明还送了一块一样的给苏玉棠！

他以为自己是什么，享受齐人之福吗？

城里的当铺在国营后，改为了信托商行。

前些年饭都吃不饱，许知明的这只金表也就一直没人来买。

现在，还挂在那里！

营业员对秦淑敏道：

「这表旧了，挂在那里几年了。

你要相中，就便宜给你！」

秦淑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好吧！」

她把口袋里的毛票都掏干净了，把它买了下来。

回到家，秦淑敏把这只表交给许知明：

「这表我赎回来了，还你！」

没想到，许知明急了：

「秦淑敏，你这是什么意思？

跟我算得那么清楚，我说送你了，就是送你了！

不用还！」

秦淑敏却还是把表硬塞给了许知明！

内心里，她心里想着：

我不要欠你的。

免得牵肠挂肚，分开的时候太痛！

……

年末，队上算了工分，发了粮食和钱。

过年，秦淑敏割了两斤肉，准备包饺子。

秦淑敏本就模样好，新衣服一上身。

辫子尾巴用红毛线绳一扎，走出去人人都夸：

「淑敏，过年做了新衣服了？

跟年画上的七仙女似的！」

许知明也开始给人写春联。

他写得一手好毛笔字。

虽然劣质墨水有一股怪味，但不影响他发挥。

自从村里的老教书先生去世以后。

整个村子的春联都是许知明写的。

最后，他用红纸写了一副对联，递给秦淑敏。

上面是流畅的一笔行楷，写着：

百年恩爱双心结，千里姻缘一线牵！

若是从前，秦淑敏最喜欢许知明身上的这点文气。

可现在，她只是默默贴好，心想：

这写的，是跟自己吗？

过年这顿饺子，苏玉棠是跟着他们一起吃的。

按照规矩，年除夕夜不赶客。

秦淑敏虽然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

许知明似乎是看出了秦淑敏不乐意，主动过来帮忙包饺子。

饺子里，他还包了一个红糖馅儿的。

还有几个，包进去了煮过的钢蹦！

并且说：

「谁吃到这饺子啊，明年就走运了！」

可秦淑敏却看到：

这些饺子上，许知明都暗自做了个小小的记号。

捏出了一道小花边，包硬币的是一样。

包红糖的那个又是一样！

等到饺子煮好，热气腾腾地上桌。

许知明一口气给秦淑敏夹了两个带钱的饺子！

秦淑敏咬一口就是钱，咬下一个还是钱。

许知明温柔地对她笑：

「梨梨你看，妈妈要走财运了！」

在这一瞬间，秦淑敏几乎要被感动了。

可随即，苏玉棠就不乐意了：

「知明哥哥，看来钱全被嫂子吃到了。

未来一年，我是没有好运气了！」

许知明连忙哄道：

「棠棠，还有好的呢！」

他夹起一只饺子放进苏玉棠碗里。

秦淑敏看得真切：

是那个红糖饺子！

看着苏玉棠咬了一小口，故作惊讶地说：

「真甜！」

秦淑敏只觉得，口中的饺子顿时变得苦涩。

许知明以为自己是什么，坐享齐人之福吗？

带钱的饺子有好几个，所以夹给自己。

而红糖饺子只有一个，他却心心念念。

要给苏玉棠……

窗外的爆竹声响起，秦淑敏把碗一推。

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就听见自己清清楚楚地说：

「许知明，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