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其情至真,我闻犹怜(祝大家新年快乐)
一首游子吟,让大殿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之中。
这首诗出自千年后,不过千年的时间并不会让它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因为它的言辞太过直白,又是五言诗,与这个时代流行的诗经三百篇虽有差异,但因其文辞浅白,倒也不会显得太过另类。
身为穿越者,在合适的时机,抄写文体合适、情感适配的诗词文章,可谓是必备的技能,异人显然也有着这样的能力。
果然,一首游子吟起到了异人想要的效果,大殿中的人虽然年龄、性别、性情、身份各不相同,但都被这首游子吟拉进了相同的情绪之中。
廉颇已是老将,膝下儿孙满堂,已经是家中最年长的人,母亲这个称呼对于他来说已经太遥远了,此时异人的诗直接将他的记忆拉回了久远的过去。
他记得自己第一次上阵时,母亲确实是连夜为自己缝制铠甲的内衬,只是希望他将铠甲穿在身上的时候没有那么冰凉,其实他也是贵族出身,家中不缺奴仆侍女,即使需要缝制什么,也不需要母亲亲自去做,但那时他的母亲还是要亲自去缝制,她只恐奴仆不够用心。
田单同样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他虽然姓田,与齐王同样的田,但他只是与齐王一脉共祖而已,传到他这一代时,他的家境已经彻底败落,都十岁了也不曾有钱入学学习,好在他的天资不凡,在十二岁那一年,被一个经过他所在村庄的墨家弟子看重,将他带回了墨家学习。
在临行之时,他的母亲将家中仅有的几只母鸡卖了,为他买来了布匹,为他做了一身新衣服。
赵胜的思绪也被引回了久远的过去,他幼年丧母,少年丧父,对父母的记忆已经十分久远了,但异人的诗还是让他想起了久远的过去,不知不觉间,他的母亲已经去世快近四十年了,他惊恐地意识到,母亲的形象在他的记忆中竟然已经模糊了。
赵王则是神情复杂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赵太后,对自己的母亲,他多有怨言,他年少即位,却不能掌握权力,他怎能不怨,只是,此时想来,那何尝不是母亲对自己的保护呢?身为母亲的赵太后岂会贪图属于自己儿子的东西。
赵括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虽说他的母亲总是说他能力不足,经常惹他不快,但仔细想来,那又何尝不是来自母亲对他的关心呢?
即使是大殿内的宦官侍女,也是也是一个个流露出追忆的神色。
“其情至真,我闻犹怜。”在许久的安静中,赵太后的叹息声在大殿中响起,身为儿子,只能体会到母亲的良苦用,终究是打了折扣,论到感同身受,在场之人,谁又能比得上赵太后了。
女人终究是一种感性的生物,哪怕赵太后算得上是一个女强人,依旧也是如此,当异人触及到她心中最柔软的一部分时,她看异人也就更加的顺眼了,甚至可以说是亲切。
“异人公子乃是至孝之人,那东城御史行小人之举,公子愤而杀之,情有可原,说起来这也是我的失误,赵国与秦国的关系向来未免,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公子,若是对公子过于礼遇,落在外人眼中,不免觉得我是怕了你的祖父而软弱可欺,若是过于苛待,又于理不合。
“而公子也知道,数年前我赵国先王驾崩,我一妇道人家辅佐大王暂管朝政,以一妇人之肩担起整个赵国是何等不易,我是妇人,没有什么大谋略,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因此只能冷遇公子,既不优待,也不苛待,我想着这样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只是,我终究还是一个妇人,见识过于浅薄了,不曾想到,似我等这样的人,有时候不表态,其实就是一种态度,那东城御史以小人之心揣摩上意,屡屡折辱公子,若是我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定然要为公子出气,不过现在公子已经手刃东城御史,想来已经报了一时之仇,但这件事情的发生终究是因为我的失误。”
赵太后的声音温暖而富有磁性,当年赵惠文王选后之时,因对母亲吴娃的思念,特意从母族中挑选的王后果然不一般。
“所以,真正应该向公子道歉的人是我才是。”赵太后说着已经站起了身,就要向异人赔罪。
好厉害的妇人,果然,能够将一国治理的井井有条的就没有简单的人。异人暗叹一声,连忙让开了身体。
“这件事情怪不得太后,其实说起来,这件事情我也有错,东城御史以小人之心揣摩上意,我应该将其禀明太后、大王,又或是邯郸令、平原君才是,不该当街杀人。”
一国太后都准备向自己道歉了,异人还能怎么办?难道还真的要让她向自己道歉不成?
不见赵王、赵胜的脸色已经变了,连一直作壁上观的廉颇也变了脸色。
这也正是赵太后的高明之处,她根本不在意东城御史被杀之事的真相如何,她要的是平息事端,平息赵王与赵胜之间即将爆发的矛盾。
道家讲究以柔克刚,赵太后用自己身为女性的柔和,直接将异人的咄咄逼人化解于无形,异人在那么一瞬间甚至还有些感动。
赵太后将姿态放的如此之低,对他是如此的尊重,这份尊重若是给曾经的异人,定然会让那个自卑的异人感激涕零,即使是现在的异人,心中也不是没有触动,他已然明白了赵太后真正的心思,对这个女人,不由生出些许敬佩来。
这的确不是一个简单的妇人。
“所以这件事情就此了结,我赵国也会给公子身为质子该有的优待,诸位可有什么异议?”赵太后说着环视了一下四下的众人。
“臣等无异议。”赵胜等人硬声道。
异人的咄咄逼人被赵太后化解了,赵胜的倔强也是如此,此时他的太后嫂嫂已经将事情接下来,他若是再去倔强的追求真相,那就太不识好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