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金镶玉?玉镶金?
天有定数,水火难容。
自那日大火后,仿佛是惊了天心,雨水或大或小连绵了好几日。
九月二十二,秋分,小雨。
洛阳地处中原,不南不北,原本树叶应该枯黄,可袁术的小院中依然有那雨打芭蕉的景象……
“夫君……~~”
……
红烛摇曳听雨声,云卷云舒,几度夕阳红。
冯妤披起一件衣裳,起身下床,为袁术倒了杯茶水。
袁术双手接过,轻抿一口,另一只手又捉住了冯妤。
“夫君……还要来吗?”
冯妤面带羞涩,又有几分跃跃欲试的样子,看着袁术好生欣喜。
“娘子,可就饶了为夫吧!”
“是~”
看着冯妤百依百顺,袁术心里忽然想起了冯方,似乎,也是百依百顺。
而那日交接兵权后,回京虽然看到几次冯方,却未曾交流,也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娘子。”
“嗯?”
“你父亲……这几日在做什么?”
“啊?”冯妤惊疑,不知怎么就提到了自己父亲,也不知是自己哪里伺候得不好。
“夫君问我父亲做什么?”说完才想起还未曾回答。
“妾身父亲每日都来袁府一次,不巧夫君都不在,有时叔父看见便闲聊几句,多数时候是大伯前来接待,将我父亲送入院中。”
袁术微微点头,冯方的事,是自己疏忽了。
回京这些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论坛里吹水几次也没得到想要的回答,每日去皇宫见徐荣杨定,顺带有机会向皇帝问安。
也就是这几天才明白,丁原的兵马名义上是归属何进的,和袁家倒是远了一层。
听兄长说,袁家也曾联系过丁原,但是没什么正经回应,因此,自己没什么理由直入营中带走吕布和并州军。
而何大将军这些日仿佛是改了性子,一反往日的狂悖与谦逊,反而有些中庸之道的样子。
曹操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洛阳,带走了几百个甲士,名正言顺求何进给了个官帖,担任卢县县君。
而卢县,正是济北国的“首都”,济北国的实际掌权人,则是济北相鲍信鲍允诚。
而袁术也不是全无收获,冯方原部兵马,被袁术要回了四百有余,朝廷禁卫军,也以后将军代领虎贲中郎将的官职全部收下。
经过徐荣杨定的统计筛选,现在袁术起码能迅速拉出一支两千五百人的队伍,杨定也官复原职得了个校尉。
这几日袁术在军营与士兵几乎同吃同睡,实实在在的刷了一波存在感声望值,面板的显示不是虚的。
时间过得快,过得急,急到今天袁术才有心思回家与妻子团聚,俗话说小别胜新婚……
见袁术忽然露出思索状,冯妤在一旁也不敢说话。
两人竟然一时沉默。
忽然冯妤想起一事,却不敢直接开口,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向袁术。
“娘子有何话说?你我夫妻,何必拘谨?”
说完,袁术顺势一拉,又将冯妤拉到怀中。
“没事,只是想起那日深夜,夫君回府,将一个小匣子交给我,我不敢擅自打开,只是将其藏到身边,却又时时好奇,不知……”
“娘子是想问,匣中是何物是吧?”袁术想起匣子,忽然间心里有几分畅快。
“在哪,快取来,你想看,便给你看!”
“喏!”冯妤面露喜色,也不翻身下床,一伸手,从床下暗格中将那匣子取出。
袁术接过,发现那匣子早都被擦拭得干净,没有半点污秽。
“娘子,这匣子中可是个宝物,天上没有,如今,地上也没了!不如你猜猜如何?”
冯妤轻笑,语气中有几分期待,“夫君说笑了,不说袁家这等家大业大,便是我幼时见过的宝物也不少,哪有那么珍贵的物件要夫君这般谨慎?”
袁术大笑,“莫说是你我两家,便是再加上杨家钟家,还有今日的大将军府,也找不出第二件,快快猜来,猜对,有赏!”
冯妤眼珠微转,面露思索,继而轻笑道,“夫君莫要调侃妾身了,这天下没有第二件的物件,莫不是传国玉玺吗?”
“猜对,有赏!”
袁术捧起冯妤脸蛋,直直的吻了上去,也不留恋,迅速移开身子,让冯妤抓了个空。
自己则是打开匣子,只见好大一块玉,虽是洁白,却有瑕疵,龙盘于上,字刻于下,金角补缺,锁住八角十二边。
袁术一手拿起,将其翻过,八个大字正对冯妤,正是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啊~”冯妤没忍住,一声娇呵出声,然后迅速双手捂住自己嘴巴,死死盯着袁术。
“娘子莫怕,不过是一块玉罢了,不过此玉寻遍天下可还有第二块?”
袁术一手搂住冯妤,将其拉靠在自己身上,另一只手对着玉玺哈了哈气,然后……一下印在冯妤雪白大腿上。
“娘子,有钱难买金镶玉,几日前夫君便将这金镶玉送于你了,可喜欢?”
冯妤虽然表现得过于胆小畏缩,可终究是高门大户,洛阳贵女,略微思索,便将其中故事猜了个七七八八,至于细节,她也不去想。
“妾身……妾身有一事想问夫君。”
说话声还略微有些颤抖,听得袁术心都要化了。
“何事?”
“夫君……袁家可是要行废立之事吗?夫君怕也是有那,有那……”
“有那不臣之心?”袁术接了后半句。
“正是,妾身初见将军不知是什么年月,将军放浪形骸,洛阳中多有恶名。”
“那日将军酒醉,强要入院,父亲不敢阻拦,竟然守门。妾身拼死砸晕了将军,原想就此了却残生,却又害怕,一直坐到了天明……”
袁术微微点头,原来穿越之前的故事那么刺激,冯方这人也真是……
“结果将军醒来反而没再对我用强,没过两日,大伯亲自来提亲,送了聘礼,到今日为止妾身还浑浑噩噩,想问将军一句,为何……”
冯妤若是百依百顺,袁术的确有些色心压过理智。可若是认真起来,袁术那与这时代这阶层格格不入的学识与性格,还真有些难对付。
哪有什么一见钟情啊,归根结底倒是见色起意,知道冯方的职位,知道曹节的政治遗产,又知道这个时节自己需要什么,顺势而为,或者说,肆意妄为罢了!
这几日做事,虽然看着有几分用处,实际完全没左右大局,还不一定比得上历史上的袁术,好歹一镇诸侯!
“将军?”
见袁术不答,冯妤又轻声叫了一句,声音没有颤抖,心里却是忐忑。
“娘子。”
袁术轻轻叫了一声便没了下文,于床上就那么坐着,给冯妤躬了躬身,算是行了一礼。
“娘子,为夫知道你想问什么,这一躬,谢过娘子背后宗族。”
“我外祖父生前虽有威势,可去世后也难说到底能庇佑家人几分,反而是将军世代三公,倒是我配不上将军。”
袁术没顺着说下去,倒也没否认,只是又躬了躬身。
“这一躬,是为娘子赔罪。时间太过仓促,婚礼也一切从速,婚后几日我也只回来寥寥几次,让娘子独守空房。”
“将军所做的是大事,为的是天下与黎氓,何必做此小儿女态?妾身若是为此事与将军置气,才是不识大体了。”
袁术还是没有正面回应,又躬了躬身,到此,是第三拜了。
“这一躬,是谢娘子当日手下留情,你我那日结缘,今生今世,当长相厮守,来日方长,为夫必然不会负你。”
冯妤轻笑,“汉家天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将军便是妾身的天,将军哪里需要为我说这些?”
闺房之乐,绝不在于打哑谜,也不在于相敬如宾。
不知道从哪句开始,冯妤改了称呼为“将军”,袁术仿佛没注意一般。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袁术主动将自己放在了一个收敛的位置,三拜行礼,虽不正式,也像模像样,直到最后说完,冯妤仿佛才注意叫破。
可在袁术看来,两人相识不过十几天,既然结为夫妻,有些话就应该说开了才好。
“娘子,为夫不知你问的为何,所指是何事。”
“是问为何我忽然娶亲之前全无征兆?还是问我袁家有的野心还是我袁公路的野心?或者说娶亲又为何娶你?”
冯妤刚想开口,袁术轻轻捏了捏冯妤嘴唇。
“既然不知所指,便索性一起答了。”
“那日娶你,便是一见钟情,娘子信与不信,为夫可是没有其他能解释的。”
“而娶亲当日,的确是有一番谋划,宾客散去后,我等聚集众人在后堂谋划商议了半个晚上,才勉强定下来,就是诛宦一事,其中有你父,也有曹孟德几人。”
“而若是说我袁家的野心……大概也是有的,只是他们不知道天下将乱到何等地步,我却是知道,所以,我急,我也有野心。”
“这十多日的时间,与之前,与现在,仿佛都隔开了一世,不仅你浑浑噩噩,为夫也恍恍惚惚。”
“一切恰逢其会,你我喜结良缘,为夫只能说,这都是最好的选择。”
冯妤听到此处,心中忽然有几分感动。
汉代女子,便是再有学识,又有几人能睁眼看天下的?又有几人真的敢将自己放在与夫家一同的地位?
能与自己说这些,足够看出袁术对自己的重视。
“娘子,有些事,我无人去说无人去讲,只能讲与你。”
袁术莫名其妙间有几分惆怅。
穿越过来,不是水土不服,而是一切都不服。
最亲近的两位,应该是袁基和徐荣,可能和人家说什么?
而今,只有冯妤,或许能听自己说说乱七八糟的。
“夫君既然有心事,又无人去讲,那讲给妾身,也是极好的,妾身虽不能为夫君分忧,倒也勉强算个听众。”
冯妤悄然改了称呼,袁术心中也是微动。
“天下将乱啊!”
冯妤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点头。
“天下将乱,我袁家在此关头,怕是要背负后世骂名了……”
冯妤皱眉,没忍住,终于将那句话说了出来。
“当年王莽……”
袁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娘子想错了!不是王莽,我袁家没机会做王莽了!是董卓。”
“董卓手里不知道多少兵马,只是我估计,最少两万,最多,则是五万。”
“手握大兵,不知道哪天,董卓便会动手,洛阳朱紫贵,可能提刀,敢见血的,怕是没有。西凉兵并州兵,都是见过血的!”
“为今之计,为夫不知道哪天便准备逃出洛阳,去淮南起兵,所以近日娘子便好好收拾,提前出去。”
“董卓必反,天下必乱,洛阳众人却还想火中取栗,我虽然知道局势,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袁术一番牢骚,东边一句,西边一句,冯妤倒是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略微思索,冯妤也像袁术方才一般,扑哧一声。
“娘子为何发笑?”
“我笑夫君为未来之事焦急,却又如个无头苍蝇一般乱转,又像孩童般与我发牢骚。”
“???”袁术一脸尴尬,这是被这小姑娘嘲笑了?
“夫君,荀子有云:‘路虽弥,不行不至;事虽小,不为不成‘,幼时读诗经,也有‘道阻且长’一说。”
“而今夫君觉得万事难行,不也是没做到,没想全吗?”
“娘子有何妙计教我?”
“不敢说妙计,但是能解夫君今日之困。”
顿了顿,冯妤继续说道:
“所为三件事,事情将变,夫君力小,不足以影响;董卓将反,无可战之兵与之对抗;日后起兵,又无人无处存身,手握玉玺有野望,又担心能不能成?”
“其一,夫君能断定局势,便是优势,无人谋划,自己谋划求利便是,反正夫君也不想做大汉忠臣了。”
袁术眼睛猛然瞪大,自己大逆不道就算了,怎么这小娘皮也敢这么说?
“其二,董卓兵强,禁卫军与西园兵不够,还有并州兵可拉拢。幼年时祖父曾说,在外领兵之人,多有以义从为编制,多带私军的。”
“而丁原去并州不到一年,便带出了如此多的兵马,其中多数是为求财求官求名的,夫君以袁家之名,不知道胜过丁原多少。”
“若是担心董卓拉拢,禁卫中的杨定,可以让他先去并州大营,以西凉人的身份呵斥丁原,骄兵悍将,谁愿意吃亏?”
袁术心中微动,反间计的法子,说来简单,真到用处,也要一番谋划,起码自己之前没想到这点。
“而其三吗,夫君若是出洛阳求兵,求根基之地,与其去南,不如往北,效仿光武坐河北以吞天下,汝颖之地,兵家必争,又无骑兵。”
“夫君既然说我家,那我也要告诉夫君一桩秘事,北海孔融,欠我家一个天大的恩情,再加上袁家名声,北海收入囊中,日后也好行事!”
说起孔融,袁术不知道的是,当年张俭与孔褒是好友,党锢之事期间,被幼年的孔融所救。
后来事发,孔融,孔褒,加上两人母亲,上演了一出三人争死的戏码。
而灵帝听到之后,去信只令孔褒一人赴死,全了孔家的名声。
而暗中之事,是孔褒提前求到了曹节头上,才有孔家得以幸免。
冯妤细细讲述经过,袁术听得心花怒放。
这便是三国时期一个谋士的好处了,只是没想到自家娘子还有如此见识,自己还是少练啊。
“夫君,夫君?”
“哈哈哈哈!”袁术大笑。
“能娶娘子,是术一千八百年修来的福分!”
冯妤反而害羞,又恢复了往日的小女儿状态。
“娘子,这金镶玉,今日你便收下,或十年或二十年,也或许你我此生也不会有将其拿出的一日。”
冯妤重重点头。
“也或许哪一日你夫君我鞭笞天下,登临大宝,那时娘子便要拿出来,做那捧印皇后了!”
冯妤微笑,食指轻轻点了袁术脑门。
“事还未动,便得意忘形了。”
袁术大笑,也不恼怒,今日解心结,明日便要会会这洛阳了!
“娘子,我送你金镶玉,娘子还未曾与我还礼呢!”
冯妤一愣,大眼睛扑闪扑闪的,满是疑惑。
天下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这“金镶玉”的?
“我可还不了如此贵重之礼,你送金镶玉,莫不是要我玉镶金?我哪里去给你找去?你若不想,便拿回去。”
说着,冯妤又将这玉玺送还到袁术手上。
袁术接过玉玺,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对,对!就是玉镶金,就是‘妤镶金’!娘子不就是’妤‘吗?”
冯妤一时也笑了起来。
“妤?玉!那金呢?”冯妤嘴里嘀咕着,猛然瞪大眼睛,“金?”
“正是!”
“啊~”
“娘子快来回礼!”
“夫君怜惜~”
窗外,秋雨滴滴答答,渐渐将院中的芭蕉又压弯了几分,雨水顺着叶片淌下,好一番美景!
……
“将军,今日才听说,宫中的传国玉玺丢了!”李儒进屋,躬身行礼。
“无妨,不过是一块金镶玉罢了。”董卓看着窗外秋雨,淡淡说道。
“就是,来日岳父大权在握,管它什么金镶玉玉镶金的,都不如手里兵马来的实在!”牛辅不以为意道。
董卓转头横了他一眼,吓得牛辅头一缩,回以几分傻笑,引得李儒也笑,董卓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