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荔枝断红

晨雾裹着发酵的荔枝甜腻，工坊天井的雨檐滴落琥珀色水珠。南阳揭开青花瓷坛的蜂蜡封口时，三只蓝翅野蜂突然坠入蜜中，腹部鼓胀如濒死的河豚——昨夜封存的荔枝蜜正在析出猩红絮状物。

“这是闹羊花的孢子。“凌夏的银链垂进蜜罐，吊坠吸附起几粒朱砂色晶体，“混在荔枝蜜里，遇潮便生幻象。“她腕间新结的红绳突然断裂，绳头铜钱坠入蜜中，惊起圈血色涟漪。

南阳的刻刀抵住她咽喉：“马振涛的尾戒上，也有同样纹路。“刀尖挑开她领口盘扣，蝶形疤痕下的皮肤竟浮出青蚨幼虫的蠕动痕迹。凌夏突然含住荔枝吊坠，瞳孔扩散成两枚黑玉棋子：“你早该发现的，那些雨夜的戏文...“

惊雷劈中后院古井，井水翻涌如煮沸的汞浆。十二具雕版师傅的骸骨浮出水面，每具胸骨都嵌着翡翠雕成的荔枝。南阳的刀尖颤了颤，凌夏趁机将蜜罐泼向神龛，飞溅的蜜珠在半空炸成血雾，裹着致幻孢子笼罩整座工坊。

幻象在湿热中滋生。南阳看见七岁的凌夏被塞进樟木箱，腕间红绳系着的银锁刻着“永昌凌氏“。人牙子往她口中灌入混着闹羊花的荔枝蜜，孩童瞳孔里映出燃烧的《千帆谱》。而当幻境切换到昨夜地窖，凌夏正将青铜罗盘交给马振涛，罗盘背面赫然刻着双头青蚨纹。

“都是假的！“凌夏的银链缠住南阳脖颈，吊坠灼烧的疼痛刺破幻觉。她背后的刺青正在渗血，帆船纹路下浮出十二枚翡翠荔枝图案，“这才是真正的船纹密码，马振涛要找的永昌号宝藏密钥！“

暴雨突然转向横泼。开发商推着装满硝石的板车撞开工坊大门，车轮碾过青砖上的蜜渍，碾出满地磷火。马振涛的西装前襟别着新鲜鹰爪兰，花蕊里藏着微型引爆器：“凌小姐，该让南师傅看看你真正的嫁妆了。“

凌夏突然扯开襦裙束带，腰腹间缠着的羊皮卷滚落展开——竟是《千帆谱》缺失的“血荔枝“篇章。她将翡翠荔枝按进卷轴凹槽，工坊地面突然裂开，升起十二尊缠满海藻的青铜人俑，每尊口中都含着枚荔枝核状的东珠。

“这才是永昌号真正的货物。“她踢翻蜜坛，琥珀色液体渗入地缝，“嘉靖年间凌氏先祖用童男童女炼制的海禁钥匙。“人俑眼窝突然射出幽蓝光束，在暴雨中拼出古海图，终点正是新码头施工中的沉箱区。

南阳的刻刀贯穿羊皮卷，刀刃却卡在青铜人俑的喉间。马振涛趁机按下引爆器，硝石在蜜渍中燃起青白色火焰。凌夏扑向燃烧的《千帆谱》，后背刺青在高温下蜕去第二层皮肤，露出底下整幅疍民星图。

“快走！“她将南阳推入古井，自己却被烈焰吞没。井水突然沸腾如熔岩，托着南阳冲进地下暗河。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刹那，他看见凌夏浮现在火幕中的虚影——她腕间的银链正在融化，吊坠里滚出粒刻着“南阳“二字的荔枝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