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往生涧埋骨·九窍泣血誓
往生涧的雾气沾上衣角就结出冰晶。林渊踩着苏璎珞用蛊虫铺成的尸路前行，脚下不时传来骨骼碎裂的脆响。三天前种在左肩的噬魂蛊突然躁动，在他锁骨处咬出个血洞。
“这是苍梧的迎客礼。“苏璎珞掰断右手的齿轮塞进伤口，“用机关血喂蛊虫，它们会带我们找到......“话没说完，她突然被藤蔓拖进浓雾。林渊反手去抓，只扯下半截鲛绡衣袖。
浓雾中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林渊拔出诛魔剑刺入地面，剑气震开方圆十丈的雾气——苏璎珞正被吊在青铜树上，七根锁链穿透她的关节。树冠上垂落的丝绦全是人筋编织，末端系着林家嫡系子弟的命牌。
“别碰那些丝线！“苏璎珞的声带发出机械杂音。她胸腔裂开，露出里面转动的星盘，“这是用你三百族人的生辰布下的往生阵......“
话音未落，命牌突然集体自燃。灰烬中飞出无数青铜蜂，尾针刻着林渊的姓名。诛魔剑鞘自动解体，九百根人骨结成骨笼护住两人。蜂群撞在骨笼上爆出毒雾，地面瞬间腐蚀出蜂窝状的深坑。
林渊的胎记突然发烫。掌心浮现的血色地图亮起第二个标记，位置正是青铜树根部的祭坛。他割破手腕将血洒向骨笼，人骨吸收鲜血后暴涨三倍，硬生生碾碎整棵青铜树。
苏璎珞摔进毒雾弥漫的深坑。她的右腿关节卡着青铜碎片，每动一下都迸溅出火星：“祭坛下面压着第一世的剑穗......“话没说完，坑底突然伸出无数苍白手臂，抓住她的脚踝往下拖拽。
林渊纵身跃入深坑。诛魔剑劈开毒雾的瞬间，他看见坑壁上嵌着三百具青铜棺——每具棺材都在渗血，棺盖缝隙里伸出攥着红绳的手。苏璎珞的裙摆被撕烂，露出大腿内侧的契约咒文，正是第七世合卺酒时用诛魔剑气刻下的。
“接住！“她突然扯断自己的左臂砸向祭坛。机械臂在空中解体成三百枚齿轮，精准嵌入祭坛凹槽。地面轰然裂开，涌出的血水里浮着具水晶棺椁，棺中少年握着断裂的诛魔剑，容貌与林渊分毫不差。
棺盖掀开的刹那，往生涧突然地动山摇。林渊的第一世尸骨睁开空洞的眼窝，七百条青铜锁链从地底钻出缠住他四肢。苏璎珞用残存的右手点燃妖火：“快取剑穗！他心口插着......“
尸骨突然暴起。腐烂的手指刺入林渊肩胛骨，剜出块带血的玲珑骨。九窍中的第八个孔窍开始喷涌黑血，往生涧的瀑布逆流而上，在水幕中映出苍梧长老们狞笑的脸。
“好徒儿，这份大礼可还满意？“三长老的虚影踩着血瀑走来，“当年为师亲手把你妹妹炼成剑傀时，她就求我让你死得痛快些......“
林渊的瞳孔瞬间裂成三瓣。诛魔剑感应到主人杀意，剑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罪状——正是苍梧学院三百年来用林家血脉犯下的恶行。尸骨突然发出尖啸，七百条锁链化作毒蟒咬向林渊咽喉。
苏璎珞突然扑到尸骨背后。她用牙齿扯开自己脊椎处的暗格，掏出血色剑穗按在尸骨心口：“第七世你教我保命的后手......“剑穗绽放红光，尸骨的动作骤然停滞，眼眶中滚落两行血泪。
林渊趁机斩断锁链。骨剑挑出尸骨心脏处的青铜钥匙时，整个往生涧开始崩塌。九窍玲珑骨突然飞出，第八个孔窍中射出红光，在天空映出血色地图——第二处埋骨地竟是外门膳堂的腌菜缸。
“快走！“苏璎珞的机械身躯开始冒烟。她推着林渊跳进血瀑后的暗河，“他们在用往生阵回溯时间......“
暗河水竟是滚烫的血浆。林渊拽着苏璎珞残破的身躯顺流而下，身后追来的青铜锁链在水中化作食人鱼。前方出现光亮时，他们被冲进寒潭——此刻潭底站着三百名黑袍人，正在用林渊的血画复活阵。
林渊的诛魔剑突然震颤着脱离掌控，直直刺向法阵中央。剑尖穿透的赫然是他母亲半透明的魂体，那虚影正双手结印维持着复活阵的运转。三百黑袍人齐声吟唱，每个人的声音都带着林渊熟悉的腔调——全是这些年死在他剑下的血亲！
“阿娘......“林渊的喉结滚动着挤出破碎的呼唤。记忆如利刃剖开识海：八岁生辰那夜，母亲握着他的手在祠堂刻下“罪“字；十二岁被抽走第一缕心头血时，她躲在屏风后咬破嘴唇；最痛的是十五岁那年，眼睁睁看着她被炼成阵眼......
苏璎珞突然将半截断臂捅进自己心口。齿轮爆裂的脆响中，三百枚青铜碎片激射而出，精准钉入每个黑袍人的眉心。复活阵的光辉骤然黯淡，诛魔剑钉着的那缕残魂突然睁开猩红的眼。
“渊儿。“母亲的声音带着青铜摩擦的杂音，“把骨剑插进膻中穴。“她抬手抚上剑身，掌心皮肉被剑气灼得焦黑，“就像你七岁那年捅死那只狸奴......“
林渊的瞳孔剧烈收缩。那些刻意遗忘的记忆疯狂翻涌：七岁生辰夜，母亲握着他的手将匕首送进灵宠心窝，温热的血溅在生辰糕上。原来那时候她眼中闪过的，是炼傀术成功时的狂喜。
暗河突然掀起巨浪。苏璎珞用残存的左手勾住林渊腰带，妖火裹着两人撞向寒潭石壁。岩层裂开的缝隙里渗出腥臭的黏液，三百具青铜棺正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每具棺材表面都凸起人形，仿佛有东西要破棺而出。
“看头顶！“苏璎珞嘶声喊道。寒潭穹顶浮现血色星图，九颗主星的位置恰好对应九窍玲珑骨的孔窍。第八颗星辰正在吞噬周围星光，每吞噬一颗，潭底就多出一具林家子弟的尸骸。
林渊的胎记突然灼烧起来。掌心地图浮现血字提示：每收集一块残骨，就必须斩杀一位至亲。此刻第八窍的黑血开始逆流，在皮肤表面勾勒出妹妹临死前的笑脸——她嘴角淌着血，手里还攥着送给兄长的桃木簪。
青铜棺群突然炸裂。腐尸们保持着生前最后的姿态扑来：大伯举着断剑，表姐捧着毒酒，甚至有三岁的小堂弟张开獠牙......他们脖颈处都拴着红绳，绳结正是林渊在寒潭底学会的九转锁魂扣。
诛魔剑鞘突然解体。九百根人骨在空中结成八卦阵，将腐尸们困在阵中。林渊的左手不受控制地结印，正是苍梧入门弟子学的伏魔诀——这招在第七世用来斩杀入魔的苏璎珞。
“用九幽火！“苏璎珞撞开扑来的腐尸。她脊骨处的齿轮卡住林渊结印的手，“烧了那些红绳，快！“说话间，她右腿被表姐的毒指甲划破，伤口瞬间溃烂见骨。
林渊咬破舌尖喷出血雾。血珠撞上人骨阵的瞬间燃起幽蓝火焰，腐尸们的红绳接连断裂。失去控制的尸体突然集体跪拜，天灵盖中飞出青铜钥匙，在空中拼成通往第二处埋骨地的星路。
寒潭水突然沸腾。母亲的残魂发出凄厉尖啸，诛魔剑被硬生生逼出体外。林渊接住剑柄的瞬间，九窍玲珑骨突然刺穿掌心，带着他的血在岩壁上刻下血誓：此身此魂祭剑骨，不屠苍梧不罢休！
誓成刹那，潭底升起九丈高的青铜碑。碑文记载着林家九代人的生辰死忌，最下方空白处正缓缓浮现林渊的名字。苏璎珞突然扑到碑前，用妖火烧融正在成型的字迹：“这是往生碑，名字写全就......“
碑身突然射出青铜锁链。林渊挥剑去斩，剑气却穿透锁链击中苏璎珞的后背。她踉跄着栽进复活阵中央，妖血渗入阵眼的瞬间，三百腐尸突然齐声高呼：“恭迎圣女归位！“
苏璎珞的机械身躯开始琉璃化。她心口处的齿轮转成残影，眼中第一次浮现惊恐：“原来我才是最后的阵眼......“话音未落，九窍玲珑骨突然飞入她胸腔，第八个孔窍中涌出的黑血染透半个寒潭。
林渊的识海突然涌入陌生记忆：第七世大婚当夜，他亲手将九窍玲珑骨钉入苏璎珞心口；第五世堕魔时，用她的妖丹温养剑灵；最清晰的是第一世，少女剑侍捧着断剑跪在雨中说：“少主，让阿珞做您的剑鞘......“
往生碑轰然炸裂。三百腐尸化作青铜汁液倒流进苏璎珞体内，她的发梢开始生长出青铜锁链，瞳孔分裂成双重齿轮。诛魔剑突然发出欢欣的嗡鸣，自动归入她手中——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剑鞘。
“杀了我......“苏璎珞从牙缝中挤出哀求。她握剑的手正不受控制地刺向林渊心口，“往生阵要成了！“
剑尖刺破皮肤的刹那，九窍玲珑骨突然从她胸腔飞出。第八孔窍中射出的血光击碎寒潭穹顶，露出外面真实的夜空——哪里有什么星辰，分明是九百具林家尸骸拼成的星图！
林渊突然握住苏璎珞持剑的手。掌心相贴处浮现出第七世的婚书契约，诛魔剑突然调转方向，携着两人之力劈向虚空。剑锋所过之处，尸骸星图被硬生生斩出裂缝，露出后面苍梧学院的观星台。
十二位长老正在台上作法。当先的三长老突然喷出血雾，他手中操控的傀儡线根根崩断。林渊的胎记灼烧得几乎可见白骨，血色地图彻底点亮——九处埋骨地连成剑形，剑尖直指苍梧禁地的往生轮盘。
寒潭开始坍塌。苏璎珞用最后的妖力撑起结界，机械身躯不断迸出火星：“带着玲珑骨走......“话未说完，她的咽喉突然被青铜锁链贯穿。锁链尽头连着母亲的残魂，那虚影正疯狂大笑：“好孩子，娘教你最后一课......“
林渊突然徒手扯断锁链。黑血从指缝间滴落，在潭底腐蚀出“弑亲“二字。诛魔剑感应到主人心意，九百根人骨尽数回归剑鞘，在地面拼成血色传送阵。
“一起走。“他拽住苏璎珞残破的臂膀。传送阵启动的瞬间，母亲残魂的尖叫刺破耳膜：“你逃不掉的！每杀一个至亲，剑骨就多一道裂痕......“
强光吞没视野前，林渊看见寒潭彻底化作青铜熔炉。那些熟悉的尸骸在熔岩中沉浮，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解脱的微笑。掌心九窍玲珑骨突然发烫，第八个孔窍边缘出现细小裂痕——那是天道反噬开始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