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0章 自己打自己
广播总台的穹顶在能量余波中震颤,晶簇碎片簌簌坠落。
牧歌的西装下摆扫过满地星尘残骸,指尖缠绕的淡金丝线在夜鸦面具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牧歌没有想到,最后坑自己的居然是自己的大哥,是那个他现在还最信任的人...的徒弟。
而且就连自己的力量也分润了出去,儿子都没有这个待遇吧。
牧歌的视线投射到了已经缓缓升起的月亮上,他想起了自己离开城市的那一天。
“感觉这里待不下去了不如跟我走,什么时候想走自己走就是了。”
就这么一句话,他在夜王消失后待了三年的时间,为了自己心中的幻想乡一直努力着。
总有一天会实现的,他想。
所以当这些已经被独裁者完全控制的城中出现夜王踪迹的时候,他就想,一定要来一次吧。
就算找不到,至少看一看大哥在这里做了什么。
现在他看到了屏幕里面慷慨陈词的夜鸦,一种被NTR的感觉模糊了内心。
“第七席的继承人?”他忽然嗤笑出声,气笑到彻底绷不住。
“夜王把整个深渊议会聚拢在自由意志的旗帜下,你却在这里保护魔法少女的秩序?”
“当初把所有前一代七大罪给送进中央监狱的第七席,制定规则的第七席,带领我们走向自由的第七席,自己人不见了不说,还让你来破坏我们的打算。他究竟想做什么?”
夜鸦的罪业匕首在掌心旋转,暗金纹路顺着锁链爬上牧歌的丝线:“时代变了,牧歌先生。”
拾答辩了,牧歌先生。
黑袍在晶簇折射的光斑中无风自动,“囚徒要推翻的是枷锁,不是人命。”
“枷锁?”牧歌指着对面年轻而茫然的魔法少女,“夜王究竟想要干什么?”
“看看这些孩子!他们的创造力、好奇心,全被驯化成温顺的绵羊!当年夜王决定掀起革命时,可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
陶瓷的折扇突然插入:“所以你们就煽动暴乱?”
“那是必要的牺牲。”萧小笑从转播台跃下,“就像修剪玫瑰的枯枝,后人终究会理解我们,同时我们将创造人类的未来。”
爱河的王冠突然迸发强光,治愈波纹将晶簇逼退三米:“每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花朵!”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一直以来都在为了什么而努力着,都在为了什么去维系囚徒的存在呢。
我们身而为囚徒,却追寻自由。
这份责任就是我们的枷锁,这份约束就是我们的囚笼。
牧歌突然感觉到一种索然无味,只有仅存的自我还在规范着自己的行为。
皮鞋碾碎脚边的星尘结晶,西装口袋里的怀表弹出:“让我们做个推演如何?”
“如果现在所有囚徒自由行动......”
“只需要三小时,防御节点就会全部沦陷。”
“届时你猜会有多少'无辜者'变成标本?或者更艺术的死法?”
淡金丝线在空中编织成东城区立体模型,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夜鸦的面具。
陶瓷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折扇上的水墨凤凰泛起光。
人们不能再为了这个而牺牲,到来的夜鸦刺激到对面的牧歌了,陶瓷在两个想法之中碰撞。
如果是最早的魔法少女,据说是有妖精帮助他们指点迷津,直到上一代,所有的妖精都失联了。
如果现在有一只妖精能帮我做决定就好了,陶瓷心中苦恼。
是要顺从对方吗?但是对面的核弹遥控器紧紧捏着不松手的话,退让一步就步步退让。
那么...是直接反对?不行,这个责任谁都扛不起。
而且,这份愧疚,甚至会击碎所谓的“自我”。
“要试试吗?”萧小笑舔着棒棒糖凑近爱河,“你们这群「囚徒」。”
夜鸦的锁链突然绞住牧歌手腕,暗金纹路顺着丝线极速蔓延:“你在威胁我?”
爱河胸前的粉色光束闪烁显示着内心的不平静,她还以为牧歌的话是对她们说的。
实际上不是。
和在旁边已经像是看电影一样的棋水水很像,牧歌的目的只是对对应夜王罢了。
夜王如果不出面,肯定是出了问题,能够拿来威胁的人就只有一个了,夜鸦,你敢来吗?
如果夜鸦不敢来的话,所说的话就只能是空话,打动不了任何人。
如果夜鸦真的出现在场内...那就给他一个机会吧,如果想在这里把夜鸦给格杀了也是可以的。
但是好奇心驱使着牧歌,看一看究竟是因为什么,夜鸦才会被夜王选中,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才会成为夜王的弟子。
他永远也想不到,夜王和夜鸦现在已经是一个人了。
现在他的行为是重走人生路,而不是牧歌所想象的薪火代代相传。
“是交易,你知道的,我们也不希望有太多人去死。”
“不如让夜鸦亲自来证明道路——和现场的各位打一场。”
“夜鸦,你敢来吗?!践行你所谓的真正的自由?不会像是一个过街老鼠吧!”
牧歌任由罪业侵蚀爬满右臂,对于他来说这种程度只能让他缅怀过去。
协会会长陶瓷旗袍上的墨竹无风自动,这种无法掌控局面的态势真的让她很不适应。
准确的说,除了那些一辈子呆在中央城里面云深不知处的老东西,还在和仅存的妖精一起科研之外,她本应是主宰一切的人。
“条件?”
“若夜鸦没输,我们即刻撤退;若败......”
“就让东城区见证真正的自由。”
牧歌的丝线突然刺入地面,整座广播塔的晶簇开始脉动。
“我同意。”陶瓷突然收起折扇,玉雕般的面容毫无波澜。
“但战场要设在我们设立的结界内,绝对不能波及平民。”
“陶瓷!”爱河的王冠剧烈震颤,“这可能是陷阱!”
陶瓷的指尖抚过胸前竹叶徽章,“若我方落败,我自愿卸任会长之职。”
牧歌的丝线突然兴奋地颤抖:“不愧是'陶瓷',那么......”
“谁来呢?”
要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面对的可是夜王的弟子,再怎么说正常的D级魔法少女也只能哭哭啼啼了。
怎么会有跟夜鸦拼一场的决心呢?牧歌期待的眼神得到了回应,他所祈愿的声音还是在场内响起了。
没错,即使场内有数以十计的可选方案,牧歌的对象一直都只有一个。
而在场的所有人的想法其实都是相同的,直到现在除了爱河,陶瓷之外,就只有夜曲有过高光了——人们总是会期待着已经发生过的奇迹。
“我来!”夜曲的法杖重重顿地,猫爪星核迸发的光流掀飞晶簇。
萧小笑突然吹了个泡泡,粉色糖膜映出夜鸦的身影。
“你,一个新人?”
然后被牧歌瞪了一眼,乖乖躲在一边装作乖孩子。
在场的所有人希望夜曲至少坚持久一点,不要输的那么难看,真的要输的话,就没有这顺水而下的梯子了。
只要输的没有那么难看,就不会有人提出“这是不是平局”的问题。
大家都能够其乐融融地离开,不懂干戈。
甚好。
...
至于夜曲能赢?在废墟里面的众人想都不敢想...如果能赢的话,就该怀疑一下夜鸦的真实性了。
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即使刚刚发挥很好)的魔法少女(即使人气很高),你还怎么统领下一个世纪的囚徒?
还是回家种地吧,这种领袖有了和没有没区别,那些傀儡皇帝也还是世袭制。
你指望这些道德底线远低于常人的囚徒能执行世袭制?振臂一呼就让你乖乖领导?
当初的夜王也是把所有人打服了,才能用理论去让所有人信服,才有了现在“自由”的囚徒。
否则,还在“大罪”时代——虽然对于多数人来说,只是换了一个名字,但是所有人的行动毕竟有了改变。
整片废墟突然陷入死寂,晶簇折射的光斑中,夜鸦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
夜鸦的面具转向夜曲,锁链与法杖同时泛起共鸣的微光。
“我就是不会拒绝有趣的游戏。”
夜鸦忽然轻笑,罪业匕首在空中划出邀请的弧线,“你说呢?小猫。”
夜曲的银发突然无风自动,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暗金:“正合我意。”
轮到双线程作战了,排练了很多次,林夜的心里还是有一些紧张的。
没有华美的舞台,也没有欣赏的观众,在这个充斥着黑色晶簇的地方,夜曲和夜鸦准备开始起舞。
牧歌也信守了承诺,没有对冒出来的夜鸦下手。
当然,就算是下手了也能逃跑就是了,真的把生存的希望放给对方的人,那是纯纯的傻子。
...可能也是这个心思让林秋这么做的吧,悠悠转醒的林秋不知道此时的林夜还在惦记着她。
却心有所感,看向了远方广播中心已经布设好的结节。
两边布置的结界在广播塔顶端展开时,整座东城区的霓虹都黯然失色。
还是不想毁坏太多的设施,两边的想法惊人的一致,迟早(反正)都是我的东西,还是要保护一下的。
六边形光膜将战场切割成星空舞台,夜鸦的锁链与夜曲的法杖在地面投下交错的影。
“要装得像些。”夜曲借着调整臂甲的姿势低语,猫耳发饰遮挡住嘴唇翕动。
“十三成力。”夜鸦的锁链假装不经意扫过地面,暗金纹路悄悄中和晶簇的侵蚀,“重点是视觉效果。”
“自己打自己要是受伤了就贻笑大方了。”
“不受伤的话一眼就看出来是假打了好吧!”
“那就稍微受一点伤?”
“反正我所有剩下的星尘全都拿来做特效了,夜鸦你到时候下手轻一点。”
“我尽量...不对,你尽量。”
“不对,我尽量。”
脑中的谈话一会儿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一会儿是两个人的疯狂对话,夜鸦那边首先有点扛不住这个设定。
“反正我控制在把你打死一点点的情况就好了。”
糟糕,说出去了。
夜鸦那边在说出这句话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不对,自己和自己讲话已经出BUG了。
无所谓了,这句话出现在这里虽然不太合适,但是也没有那么不合适!
那么,就践行和自己的约定,把自己稍微打死一点点就好了!
牧歌的丝线突然刺入结界:“可以开始了吗?”
他已经忍受不了自己的小白花被夜鸦这样子“眉来眼去”地调戏(挑衅)了。
如果让林夜知道,绝对会骂他变态——我在和自己玩双人模式,你想进来开火车!
做你的梦去吧!
于是回应他的是两道撕裂空气的尖啸。
快点打完收工,夜鸦和夜曲两边都冒出了这个想法。
夜曲的法杖迸发出超规格的星辉,十二星座虚影在结界穹顶显现。
夜鸦的锁链编织成荆棘王座,罪业纹章在虚空烙下灼痕。
“镜反·天穹裂变!”
“永夜·葬星!”
其实根本没有这两招,只是听着帅一点。
粉色光柱与暗金洪流对撞的刹那,结界内爆发的能量乱流让晶簇屏障瞬间汽化。
把自身所有参与的能量都给转化为光能和水蒸气,就可以做到这一点。
如果说对波不自觉地会散发出这两样来体现战力,特意去狐假虎威的操作在场的人完全看不出来。
他们所看见的只有两边的激情对波(实际是在蒸发空气)和混战(实际是在发光)。
观战的魔法少女们被迫撑起联合护盾,牧歌的丝线在狂风中绷成直线。
他的心里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感觉...怎么这两个人好像是在假打一样,然后看了看周围的人,打消了这个猜测。
他不知道的是,他距离真相只差一个肯定。
但在场的其他人没看出来这黑色和银色的对撞有任何问题,气氛也到位了,姿势也到位了。
简直就像是...呃,武打片?
“这真的是D级?”
“协会的资料都是骗人的吧!”
萧小笑的棒棒糖尬在嘴角,往外输出结节能量差点停了下来,要是他D级有这么强,凭着S级的他已经可以统治世界了。
那样就要把全世界的人都变得和他一样长不大!
阴险的想法无人知晓...
陶瓷的折扇展开水墨屏障,声音却带着一丝困惑:“夜曲上周的测评报告确实是D级,虽然成长潜力评价很高。”
“你对她这么‘照顾’不也是因为潜力评级吗?我可是把她所有权限都给你了,爱河,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你问人家,人家也不知道啊。”
“都多大了还在装嫩,别以为外表年轻就真的年轻了。”
“都十七岁二周目了,快点成熟一点吧,唉。”
意识到应该是打不起来的两边(已经打完一场了)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只有牧歌在担心两边会输。
夜鸦,加油啊,不要堕了夜王的名声!
夜曲,加油啊,我一定要让你成为最伟大的囚徒王!
中间对战的双方其实感觉是最平静的。
夜鸦一套组合直拳让自己的意识都有些反应不及,膝撞一下撞在夜曲的肚子上,然后自己因为那个疼痛有点绷不住。
本来不该有报复自己这个概念的,但作为夜曲也打了回去,广播在镜面折射下震倒了夜鸦的身影。
战场中央突然炸开十字星芒,夜曲踩着锁链跃至半空,裙甲碎片如蝶翼纷飞。
夜鸦的面具在强光中碎裂一半,露出与林夜极其相似的下颌线。
“太慢了!”夜曲故意拉长尾音,法杖顶端弹出三枚浮游炮,“银河喵冲击——!”
“这台词羞耻度超标了啊!”林夜在脑内频道咆哮,夜鸦的锁链却诚实地织成棱镜矩阵,准备接应着夜曲。
折射的光束在结界内疯狂弹射,星座虚影与夜鸦领域碰撞出湮灭反应。
夜曲假装被余波掀飞,后背重重撞上结界光膜。
“咳......”夜曲抹去嘴角的血,“还挺能干的嘛!”
夜鸦的锁链趁机缠住法杖:“你才是——喵喵拳是什么鬼设定啊!”
自己和自己在脑内频道精分斗嘴的间隙,战场外的牧歌逐渐眯起眼睛。
他的丝线悄然渗入结界,试图捕捉能量流动的异常。
意识到不对的林夜决定快点结束这一场闹剧。
“就是现在!”夜曲突然旋身,法杖顶端的猫爪装饰弹射而出,“奥义·星渊蔷薇!”
夜鸦仿佛早有预料般后仰,锁链贴着蔷薇状光爆擦过。
罪业匕首顺势刺向夜曲胸口,却在触及星尘护盾的瞬间变刺为推。
“九点钟方向。”夜鸦借着反作用力倒飞,锁链在身后编织成缓冲网。
夜曲立刻会意,法杖调转方向轰出蓄力光炮,牧歌偷偷渗入的丝线在星辉中汽化,结界外响起他恼怒的闷哼。
“该谢幕了。”夜鸦突然用锁链缠住夜曲脚踝,借着下坠之势将她甩向结界边缘,“永夜回廊!”
暗金纹路瞬间爬满整个结界,时空凝滞的领域中,夜曲的法杖却迸发出不合理的银光。
猫耳法杖与罪业匕首在绝对静止中相撞,星尘与暗金交融成混沌漩涡。
两边不分胜负,倒是囚徒和魔法少女两边都沉默了。
“这两个真的是D级吗...”
“感觉他们互相都知道对面的招数,这战斗本能太可怕了。”
“要不在这里还是把那个夜曲灭口了吧。”
“慎言,吾等不可行此违背道德之事。”
“你这半文半白的说话刚才怎么没见到你跳出来说法,现在又想做理中客了?”
“够了!”牧歌的丝线猛然扯碎结界,西装第一次出现凌乱褶皱,“这场闹剧......”
萧小笑突然吐出嚼碎的棒棒糖棍,粉色糖衣在虚空炸成撤退信号:“会长~该走啦!”
“告诉夜王。”牧歌甩开锁链,丝线在空中编织成血色蔷薇,“真正的囚徒不需要观众。”
他的目光扫过夜曲破损的裙摆,“期待你们能坚持到终幕。”
晶簇屏障轰然坍塌时,幸存的囚徒已随空间裂缝消失,夜鸦的锁链在虚空划出嘲讽的弧度,转身踏入镜面涟漪。
果然是夜王,这个锁链做的传送门,一定是夜王开的。
夜鸦看似是踏进了传送门,实则是直接消失了,化作星尘消失在了“传送门”内。
回应的是夜曲脱力倒地的闷响,少女的银发在硝烟中褪回黑色,运动服下渗出精心伪装的“血迹”。
保持在了不会算作失血过多的情况,两边保持住了尊严。
“医疗班!”陶瓷的折扇掀起治愈清风,“立刻......”
“不必。”夜曲挣扎着起身,法杖变成猫耳发卡别在鬓角,“先去救人,我还好。”
这时候刷一波好感度再说。
她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对某面碎镜眨了眨眼,镜中的夜鸦竖起拇指,缓缓没入虚空。
当急救无人机的蓝光掠过街道时,没人注意到两个林夜正在脑内频道争吵。
“刚才多用了两成力,我的腰都撞到天花板了!”
“牧歌的丝线差点识破我,不加点猛料怎么......“
“等等,我的蓬蓬裙全毁了!知道这玩意多难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