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荧惑守心

龙脊谷上空的云层裂开时，陈谨言正在调试量子重力仪。暗红色光瀑倾泻而下，将越野车镀成青铜棺椁的色泽。车载天文台的警报器突然响起，平视显示器上，本应在两亿公里外的火星，此刻正悬挂在北斗瑶光星位。

“重力异常值超过黑洞模型预测！“小赵的声音从生物舱传来。少年眼白已完全被菌丝占据，瞳孔里倒映着不断重组的星图，“七点钟方向，三百米处...有人在敲击编钟...“

陈谨言抓起激光测距仪。光束穿过血雾的刹那，他看见成排的青铜人偶正在崖壁上起舞。这些等身大小的偶人关节处嵌着人牙，随着火星光芒的涨落跳着诡谲的巫舞。这分明是《晋阳秋》记载的“羯人傩戏“——永嘉之乱时，石勒曾令三万士兵佩戴此种青铜面甲夜袭洛阳，守军称见到“阴兵借道“而溃逃。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陈谨言扑到热成像仪前，发现原本冰冷的岩层深处，正浮现出无数人体轮廓。这些热源以违背解剖学的方式移动着——有的四肢反折如蜘蛛，有的头颅旋转三百六十度。最骇人的是中央那个高达三米的热源，其胸腔位置跳动着双重心跳。

“是石祇的主墓室！“陈谨言抓起祖父的青铜罗盘，发现二十四山向的铜锈正在剥落，露出底下用鲜血绘制的二十八宿图。当火星光芒扫过离卦方位时，罗盘中央突然渗出黑色黏液，在空中凝成《史记·天官书》的字句：“荧惑守心，天子死，国大乱“。

墓道口的封石自动开启，传出万人诵经般的轰鸣。陈谨言佩戴的辐射计量仪直接爆表，盖革计数器的尖叫与骨笛声混成令人发狂的旋律。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岩壁上分裂成七个，每个都做着不同的祭祀动作。

主墓室的空气带着铁锈味，陈谨言的防毒面具镜片蒙着层血膜。当他用激光笔扫过穹顶星图时，镶嵌的陨石突然开始坠落，在距地面三尺处悬停成黄道十二宫。一颗刻着波斯文字的陨石擦过他耳际，文字经翻译软件识别竟是：“开元二年，安禄山献羯巫于唐皇“。

石祇的金缕玉衣在火星光芒中崩解，露出青灰色的躯体。这具号称被冉闵焚毁的尸身，胸腔内嵌着由十二面体陨铁构成的心脏。更诡异的是，当陈谨言用γ射线扫描时，发现心脏内部蜷缩着具现代女尸——正是三年前失踪的考古队员林语萱。

“陈...师兄...“女尸突然睁眼，声带振动发出合成电子音，“快切断北斗与荧惑的星脉...“她脖颈处赫然生长着与小赵同源的菌丝网络，只是颜色呈现中毒般的靛蓝。

墓室四壁的壁画开始渗血，描绘的内容随血液流动不断改写：羯赵骑兵变成机械傀儡，被屠杀的百姓化作发光孢子，洛阳城头飘扬着DNA双螺旋旗帜。这分明是多重时空叠加的景象，《华阳国志》中“尸毗王窥见未来三世“的记载竟在量子仪器中得到印证——光谱分析显示血液含高维空间特有的克莱因瓶粒子。

当火星运行至天顶时，石祇的陨铁心脏突然迸发强光。陈谨言佩戴的VR眼镜自动启动，显示出令所有物理学家崩溃的画面：龙脊谷地层正在量子隧穿，羯赵阴兵通过爱因斯坦-罗森桥从公元349年涌向现代。最恐怖的是这些穿越者携带的青铜剑——质谱仪显示其材质与坠毁罗斯威尔飞碟的外壳同位素完全一致。

“原来五胡乱华是场星际战争...“陈谨言喃喃自语，看着小赵的生物舱被菌丝拖入地缝。少年最后的脑电波被仪器破译，那是用羯族古语重复的警告：“荧惑既出，九州同墓“。